“我们家虽然富贵,家底却薄。我们妯娌一年四季不过十几二十套新衣,首饰也三两套换新的。你一个月顶我们一年开销,还不知足。”张小凤讥讽:“娘,您的宝贝闺女好会花钱,咱家怕是养不起呢。”
她做恍然大悟状,嘶了一声:“我说怎么突然闹起来,悦己和乡味居歇业了,没有人帮她付钱了。”
“不,我不是……”程玉莲面色苍白。她见罗绮年她们衣饰常新,与她交好的千金小姐们也每次穿不一样的衣裳,戴不一样的首饰。她不愿让人看轻了,不想给韩府丢脸而已。
今儿不是她故意要闹的,是韩母见她衣裳勾破了,心疼她。泪水涟涟恳求地看着韩母。
韩母一边怪她乱花钱,一边心疼她衣服都破了还要受众人的责难,撩着眼皮瞪向罗绮年:“老大家的,玉莲的衣服破了,你帮她补补。”
罗绮年不搭话,看向韩轩,他静静地立在一旁,谁也不帮,其中,也包括她。热忱的心,凉了半截。
眼里蓄了泪,却拼尽全力不让它落下。
“娘,我是韩家的儿媳妇,不是韩家的奴婢。”说完大步走了,及到门口,顿住脚步,也不回头,就这么对着面前的空气说。
“家里短了进项,养不起许多人,以后各自的事情自己动手。”高声喊胡来。
韩母怒了:“你小气我还说不得了?老大已经是三品大员,家里少仆人,你想让他被登门的同僚耻笑吗?”
罗绮年回头:“您不说我倒忘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家靠他养着才对。桂花,小凤,咱的体己收好了,留着自己慢慢花。”
“你——哎哟我的老天爷呀,治死我了!”
韩轩一路沉默跟着她回房。“媳妇儿,你不该这样跟娘呛声的,等一下娘气消了,你去给她赔不是。”
“韩轩。”罗绮年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喊他全名,他不由得正襟危坐。
她直视他的双眼,想要看清楚他的心思,可惜,那两汪寒潭幽深莫测。
“古人说,以心易心。我一直视若谶言。我待娘以诚,百事孝顺,莫敢忤逆。初到你家时,她对我时好时歹,我只忧自己做得不够好,努力学习各种事物,拼命做到最好。我也做到了。可是,最后娘对我仅剩厌烦。心会疲惫困倦,人会懒惰懈怠,我已经没有力气应付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情谊还留几分。
“媳妇儿,”韩轩忽然心慌,有一种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惧席卷全身。他欲紧紧把她揉进骨血里,却莫名不敢触碰一下。她清冷孤寂,拒人千里之外。靠近她,是亵渎。
“大哥?”韩钰敲门,“你还好吧?”他本想问大嫂还好吧,话到了嘴边问了他。
“出去说。”轻轻地带上房门。
“大哥,娘要我们接手悦己和乡味居。我和三弟不愿意,娘以死威胁,我们迫不得已……”
“我知道了。悦己和乡味居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八成有人眼红生意,故意设计陷害的。娘让你们接手就认真做好,把事情圆满解决,然后完璧归赵。”
“你不说我们也不会要的。”韩钰叹息:“这次娘过了。你的玉莲妹子,尽快嫁出去吧,自打她来了,没一日宁静的。”
“嗯,正在相看人。”
正厅,张桂花和张小凤拿着花名册点名。韩母在一旁咒骂,污言秽语,听得下人们战战兢兢,几欲把耳朵埋进泥里。
张桂花和张小凤恍若未闻,除开一房一个大丫鬟,只留看门小厮,管家胡来,厨房管事程妈妈,和喂马赶马车的曹老爹。
“你,你们一个二个不孝顺的,偌大个家业,没有仆众忙活怎么活?”
张桂花冷笑:“泥腿子出身,临盆了还在地里忙活的多了去了。咱也不是娇贵人,洒扫庭除,洗衣做饭,样样拿的出手。不劳人伺候!再说,崔将军他们在京都置办宅院搬了出去,家里竟是自己人,不多讲究。”
“你!”
“呵呵,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找钱吃药哩。”张小凤抿了口茶,雨前龙井,她最爱了。“等明儿个韩杰他们哥几个拿了养家银子回来,娘喜欢买几个丫鬟伺候买几个。咱妯娌没本事,入不了娘的眼,咱走便是。”
说着,和张桂花手挽手做点心去了。
门外,韩父拎着鸟笼晃晃悠悠进屋。张桂花两妯娌笑眯眯问好。
“你又发牢骚了?”一针见血。
韩母哭诉:“老头子,不怪我,这次都是老大家的挑的事端。她顶撞我,还把家里的仆众散了。”
“散就散了,人少清净。”说着,拎着鸟笼转个弯,从后门出去接团团他们下学去。
“老头子?”
“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姐姐她们也不会闹事。”
“不关你的事。”韩母哭了多久,程玉莲就跪在她脚边陪了她多久。韩母感动,扶她坐下,“你这孩子,心恁实诚。岁已春末夏初,到底寒凉。咱女孩子家不比男娃子皮实,受了寒气伤了根本,可是要遭大罪的。”
程玉莲乖巧地伏在她膝头,软软地喊她娘亲。
韩母的心哟,软成一滩。
“我的儿,娘帮你缝衣服啊。”说着去找针线,翻箱倒柜许久没找到,问冬梅。
冬梅:“老夫人,您房里没有针线,您也从来不做女红,都是大夫人她们帮你买的或裁的。”
“你有吗?”
“有,可是奴婢的针线粗糙,”
“针线还分上品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