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了?”
“吃好了。”
结了工钱,领了赏银,大伙儿开开心心回家去。
“东家,回村里不?我送你。”
罗绮年回首,却是韩绿坐在驴车辕上咧着嘴巴笑嘻嘻地喊她。车上韩蓝也对她腼腆微笑。哂笑,韩绿他们爹娘倒会省事,生儿子名字按赤橙黄绿排下去,简单好记还容易分清长幼次序。
不过,来时坐马车,中午吃顿涮羊肉,回程却坐驴车,有一点点搞笑。
早上的马车是借别人的,现在他们全部回家,要好几天才回镇上,因此不便借别人的马车使。
见她迟疑,韩蓝不好意思地揪出一条抹布给她擦车板:“东,东家……”他想请人上车坐,又恐车板不干净弄脏东家漂亮的新衣服;说不让她坐,那更难为情。纠结。
罗绮年歪着脑袋打量他,想看他接下来会怎样做。可他呆愣愣蹲着,话也说不出口了,面红耳赤,目光焦灼。
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是调戏良家少年的坏人。
“呃……回村,回村,走快点能赶上吃完饭呢。”
“坐稳咯!”
韩绿回头看一眼坐稳的两人,吆喝一声,皮鞭一甩,毛驴便嘚嘚嘚小跑起来。
“韩绿啊,你们怎么不买点礼物回去孝敬长辈?”
车板上光溜溜,只坐了两人,其它什么都没有。
“啊?啊……”韩绿挠挠头,他们打工的工钱全交给父母,自己不留一分,也从没想过带礼物啥的。
气氛蜜汁尴尬。
罗绮年干笑,转移话题。于是一路上只听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抑扬顿挫宛若天籁,而韩绿两兄弟时不时“嗯”“哦”几声,表示他们还在听,表示他们对她的话题很感兴趣。
罗绮年:“……”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跟韩绿兄弟两坐车回家了,太特码尴尬。
“爹,妥没?”
韩父得意朗笑:“你爹出马,肯定妥!”
韩母抱着团团出来,手指天空笑道:“团团,你看牛在天上飞。”
“噗嗤——”
“哈哈哈哈——”
“哇哇哇——”
“老婆子——”
兴奋劲过了,罗绮年把团团搁床上玩。他才会翻身,现在看大人们都围着他看,更是卖力表演。吭哧吭哧,翻过来,翻过去,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哎哟哟,我的乖孙孙,奶奶疼你。”
团团听见他奶奶喊他,兴奋地大叫,口水都流下来了。
“爹,沙子地有六十亩,全种花生得多少啊?您看看能不能种点啥别的。”
韩父忙着逗弄孙子,闻言头也不抬:“不多。光你那酒楼就不够用。”
罗绮年乐了:“爹您太看得起我。”
“趁年头土地开化,春耕未起,赶紧找人开荒去。你爹我老咯,扛不动锄头了。”
“爹不老,爹昨晚还吃三碗米饭呢!”
“马屁精。”韩父心神舒爽,浑浊的眼珠都光亮几分。
忽然,他压低声音问罗绮年:“有信吗?”
罗绮年闪亮的双眼忽然黯淡,“没。”怕老人家担心,继续道:“塞北不同我们南方,许是大雪封路,信没来得及寄回来。”
大雪封路,不通音信。罗绮年忽然捕捉到前几日的心慌为何。前一世,也就是华国和蛮夷开战的第三个年头,华军因粮草不济,兵力损伤过半。最后华国虽然赢了,却也元气大伤,五年不复繁荣。
而现在,她的夫,她这个世界上除了团团以外最亲近的人,正在遥远的苦寒之地保家卫国。
她,能做点什么?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韩父看她眉头打结,眼睛赤红,焦虑不安的样子,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别多想啊。正如你说的,现在大雪封路,收不到信件正常。等天暖雪化了,路通了,信自然就有了。”
“爹,大嫂,别担心。你们也说了,朔北大雪封路,书信不通很正常。今儿我去书院,晚几天先生也回来了。他消息灵通,到时我问问便可。”韩贤收敛往日嬉皮笑脸的嘻哈样,严肃认真的样子颇有几分大丈夫的伟岸。
小叔子长大啦。
罗绮年感慨,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与惆怅。却不想,她当“儿子”养的小叔子比她还大上半岁呢。
韩父按下心事,却总也坐不住。和罗绮年商量好开荒的工钱,就怀揣礼物直奔村长家。
清河村是杂姓村,村长位置效仿尧舜禅让,能者居之。现任村长是村中德高望重的余老先生,他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身子骨倍儿棒。
此时他背靠椅背,悠闲自在地捋捋微微泛黄的山羊须,锐利的鹰眼准确捕捉罗绮年临时拟的雇佣条款,赞道:“你这儿媳妇,了不得!”
韩父佝偻的脊背不由挺直,与有荣焉却不忘谦虚:“哪里哪里,小孩子家闹着玩儿。”
余老先生食指虚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听这语气,是同意上面的条款,确定帮忙了?
韩父喜不自胜:“多谢老叔帮忙,回头孩子酿了果子酒,定给您来两坛。”
余老先生哈哈大笑。都说老蛮牛蠢笨,人精明着呢,知道投人所好,还大方!
余老先生的孙子小耗子机灵地跑在前头给他们带路,一路跑一路把他在爷爷耳旁听的话一字不漏地传给他的小伙伴。小伙伴们匆匆回家告知父母。等人齐集祠堂,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