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觉得我和二妹妹一样好看啊?”
“是。”
江羡萍兀自傻笑一会儿,又冒出一句。
“柔安,你真觉得我下力气打扮就也能和二妹妹一样好看啊?”
“……这句你半个时辰之内已问我四次了。答案同前。”
“有这么多次?我记得…也就两次啊?”
江羡萍心虚,小声辩解。
柔安似笑非笑看着她。
江羡萍小声嘟囔:“我只是不敢置信嘛,二妹妹从小听话又仔细,什么都做得很好,读书也是,打扮也是,理家也是……她觉得我不好接近,我何尝不是觉得她目无下尘呢,只没想到,原来她还嫉妒我呀……”
说道后来,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柔安被江羡萍约出来在花园深处的凤凰木林里说悄悄话,没说几句闲话,她便就着几个重复了好几遍的问题傻笑了一个时辰。柔安不禁觉得有点瘆得慌,有意转移话题。
“既然说开了,梅雪小姐后来也对当日袭击者的情况知无不言,此事原该接过。只是,你想过吗?她从哪里知道你起名的旧事?”
羡萍之名暗含机锋,江怀望和已过世的江夫人应该不会乐意将这样的事外传,江梅雪当时又不在场,若没个缘故,怎么就恰好知道了呢?
江羡萍听了这话一惊,但转瞬就想通,露出点失落。
“该是奉姨娘吧。”
她看见柔安疑惑的目光,低声讲了奉姨娘曾为她母亲侍女的事,想来奉姨娘自小陪在江夫人身边,又可能当时在产房帮忙,知道此事,也不算出奇。
只是,就算当真是奉姨娘口风不严,随意将这样应当避讳的旧事告诉了女儿,如今姐妹关系才有转机,江羡萍也不好深究。
柔安还才要宽慰她几句,突有异样之感,衣袖一拂,茶盏的盖子极速旋转飞上近旁的树梢,发出一声抽上枝条的响声,几乎同时,一个男子应声落下。
他着一身很令柔安眼熟但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的紫蓝衣袍,头戴白玉冠,腰悬宝剑。
不过,江羡萍倒是在他抬头时便认了出来:
“慕师兄?”
这一叫,柔安倒是立时想起了这衣着的来历——这颜色、这纹饰,分明是冕日门的门派服装,那天平澜身后一群俊秀的师弟们穿的可不正是这套吗。
她的目光在冕日门大师兄慕屾的面孔上顿了一下。
慕屾长得很不错,脸部轮廓如削刻般立体,眉若刀裁,眸如灿星。
此时,他菱唇微抿,那似乎天生带着正气的严厉相貌被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减损了几分,想来是因听到他人谈话又被谈话人发现而微赧。
慕屾将下落时顺手捞起的茶盏往柔安面前的石桌上轻轻一放,将一直小心护在怀里的一大捧的凤凰花枝往空着的石墩上轻轻一搁,退后几步,肃容见礼。
“在下见此处凤凰花开得甚好,攀摘时无意间靠近此处,不慎听到两位小姐的谈话,虽不是成心,但实在抱歉。”
江羡萍一看慕屾一板一眼地行礼,吓得往旁边一侧,柔安也不落痕迹地一避。
“哪里,是我们说话不小心,慕师兄不必在意。”
慕屾墨如点漆的眸子认真地望向她,“多谢江小姐不予追究,在下所听,定不外传。”
柔安早听闻这位冕日门大弟子的正直,眼见他确实不像不靠谱乱传话的人,且江羡萍作为主人家已表明了态度,便没出声。
她只在江羡萍为二人介绍后,互相见过礼,才看了一眼慕屾不苟言笑的脸,又看了一眼那捧开得正艳的凤凰花,露出些适度的惊奇。
“芙蓉庄内的凤凰花确实盛美,看来心旷神怡,连慕公子都沉醉其中呢。”
板着那么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心无旁骛地摘了这么一大堆浓红翠绿的花,这位慕师兄真是爱花之人啊。
慕屾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的好奇之色,饶是一向镇定,且摘花有名,脸上也有点不自在。
他平静地解释:“苏小姐勿怪,实是师妹们见花心喜,方央我上树攀折。我一路挑花,见此处的格外娇美,不知不觉误入此间,打扰了二位交谈,实在过意不去。”
柔安知他所说的“误入”确为其实。
靳玉功力高深,对她练武一事一向颇为严厉,且近日事多,他们皆有风雨欲来的预感,他对她每日的指导更加上心,柔安察气辨位的本事大有长进。
柔安可以确定,慕屾绝对刚一掠至旁边的高树,就被柔安用茶盏打下来了,他就算着意偷听,该也没听到多少的。
柔安听了他的解释,倒是更惊讶了一分。
“慕公子对师妹真是友爱。”
看来这位严肃的慕公子很是外冷内热啊——对着师妹们的支使别无二话,真是与外表大相径庭的好脾气。
不止如此,柔安和江羡萍不知道,慕屾行事严谨,不仅对长辈们交付的任务全力以赴,对师妹们的请求也毫不懈怠。
他听到轻功不济的师妹们央他上树摘花的请求,丝毫未觉冒犯,只想着回去得督促师妹们勤练轻功,便纵身上树开始一丝不苟地攀折他目之所及最有风致的花枝们了。
他为了不妨碍他人赏景,只摘树顶的,在进入这林间深处前,外围的凤凰木已都被他地毯式筛查了一遍,极致认真。
柔安和江羡萍听了这番原委不仅咋舌,这位交换到揽月门的大师兄还真是为师妹们操心劳力、对她们宠若明珠啊,简直就像大管家一样细致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