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喝了酒,吃了猪头肉,竟然来了精神,非要拉着王宁安,讲他的故事。
韩琦是庶出的,他的母亲是婢女,当时和时任泉州知府的韩国华有了交集,生下韩琦,随后韩国华升任右谏议大夫。
不巧的是,在韩琦三岁的时候,韩国华死了,诸位兄长抚养他长大。
“王相公,老百姓有句俗话,叫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我爹死的第三天,我娘就死了,家里头说她是悲愤过度,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我嫡母下的手,她觉得一个婢女居然爬上了老爷的床,十恶不赦,让她蒙羞,唯有一死,才能解气。父母双亡,王相公,你可知道生存之难?”
王宁安也喝了一口酒,“我小时候,爹妈去奔丧,大约走了一个多月,我差点被伯母打死。”
韩琦呵呵一笑,“你只是一个月,老夫却是十几年啊!”韩琦眯缝着眼睛,仿佛回忆起小时候的场景,嫡母很严厉,哥嫂凶神恶煞,他唯有在各方之间,小心翼翼,争取可怜的成长空间。
或许就是那段时间,韩琦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深藏不露,讨人喜欢……渐渐的,他过人,很快得到了韩家长辈的青睐,着力栽培……刚刚20岁,韩琦就中了榜眼。
授官匠作监丞,淄州通判,后来又不断升官,做到了右司谏。
如今大家都说唐介是真御史,殊不知,当年的韩琦更是威风凛凛,他有过最辉煌的战绩,至今无人打破,哪怕王宁安都要俯首再拜。
“宝元元年,天灾不断,异象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朝中宰相王随、陈尧佐,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四人碌碌无为,束手无策,老夫上书弹劾,一天之内,四人全部被罢相!”韩琦说到了这里,显得非常亢奋,回味着显赫的战果,“王相公,你曾经一天之内,扳倒了两府相公,老夫比起你,可逊色吗?”
王宁安一拱手,笑道:“韩相公威风凛凛,在下愧不能及!”
“哈哈哈!王相公,你也就是嘴上说说,心里肯定不服气。”韩琦抹了抹嘴,自顾自说道:“从那一次开始,老夫名扬天下,京城无人不知,只是从此之后……”韩琦笑道:“王相公,你猜猜,当时朝廷会如何对老夫?”
王宁安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管谁继任宰相,都不能留你这个猛将兄在京城的,韩相公一定是被外放了?”
韩琦抚掌大笑:“果然敏锐,王相公,厉害啊!”
韩琦感叹道:“老夫正想着替朝廷出力,匡扶正道,铲除奸佞,哪知道一道圣旨,就让老夫去了西北,去抗击李元昊。”
“当时老夫并没有多想,大好男儿,理当在阵前立功,区区蛮夷,有什么好畏惧的,以往朝廷用的都是无能之辈,才屡战屡败,如果换了老夫出战,一定能大获全胜!旦夕之间,扫平狼烟!”
心气高涨的韩琦到了西北,想要大展身手,只是李元昊不是他想的那么容易对付。当时范仲淹也在西北,他力主守势,韩琦却极力进取,幻想一战击溃李元昊,可结果呢,好水川一战,被打败的人是韩琦。
6000将士丧命,上万人奔逃,韩琦也仓皇逃回。
到了半路上,遇到了士兵的家人,他们撒着纸钱,哭泣死去的亲人,有人拉着韩琦的马缰绳,质问他,我儿子随着招讨去出征,如今招讨回来了,我儿的魂魄安在?是不是也跟着招讨回来了?
韩琦无地自容,险些自杀……
“好水川一场惨败,是老夫入仕以来,最惨重的一次教训,可以说是当头棒喝!把老夫都打蒙了。”
韩琦擦了擦眼角,“好水川之后,老夫被降为秦州知府,在任上老夫积极整军经武,囤积粮草,训练军卒,总算是挡住了李元昊的攻势……差不多几年的功夫,老夫才明白,原来打仗和写文章骂人不一样……后来老夫被调回京城,参与了庆历新政。”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新政失败,韩琦被外调知扬州,也就是从此开始,韩琦彻底完成了脱变,再也不是那个浑身热血,渴望建功立业的韩稚圭了……
纵观韩琦的一生,其实很多事情是性格决定的。
在最关键的少年时期,他身为庶子,在夹缝中求生存,自然养成了内敛深沉,阴重不泄,工于心机的性格。其实韩琦和王宁安的学生章敦很像,只是章敦的出身更加屈辱,他也更加偏激。
所幸章敦遇上了王宁安,渐渐化解了心中的刺儿。
韩琦没有遇到贵人,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
外贬西北是一次,好水川战败是一次,庆历新政失败又是一次……这三次的结果,就是彻底打碎了韩琦所有的幻想。
正道直行没用,一心为国没用,救国救民没用……只有权力有用!
为了能稳定权力,为了能刷声望,他什么事情都做,斩杀有功之臣焦用,就是为了显示他的果决刚毅,获得文官的掌声。
的确,从此之后,韩琦便树立了强硬的形象,无论多厉害的军中刺头儿,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跟小媳妇儿似的。
韩琦志得意满,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作法打断了武人的脊梁,西北大战,再也没有赢过西夏。
根本是牺牲大宋的利益,来成全他一个人!
“老夫熟读经史,这么干的绝不止我一个人。”
“还有蔺相如!”王宁安没好气道:“他也是这副德行,逼得廉颇负荆请罪,可结果呢,就是廉颇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