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后院是掌柜佟正的家宅,家中子女都去亲戚家做客玩耍了,妻子佟姜氏正在母亲塌前服侍。
佟姜氏见丈夫前来,忙放下手里的痰盂迎上去,心疼地抚了抚他肩头上的灰尘,柔声道:“前面那么忙,您来后院做什么?母亲的病我会细心照料,您只管放心。”说完,回头瞪了端茶熬药的丫鬟一眼,厉声喝责,“不是不让你告诉掌柜的吗?”
丫鬟委屈地瘪嘴,“奴婢没有说……”
“什么事不告诉我?是不是娘的病又犯了?”佟正担忧地问,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跨到床前。
站在他身后的沧笙、冷季也跟上去。
樟木床上,青纱帐内,一位枯容白发的老妪满脸痛苦地躺在床上,半身僵硬,手脚抽搐,口眼歪斜,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浑浊地垂涎顺着口角流湿了枕巾。屋里同时弥漫着大小便shī_jìn地骚臭气味,这症状……
“这是中风之症!”冷季大惊,脸色十分难堪。中风乃绝症,就是宫里的御医都没有把握能将人治好,更别说是会点皮毛医术的沧笙了。
冷季暗暗盘算,默默规划逃亡路线。
这是打心底儿的对沧笙的医术不抱希望!
佟正是个孝子,见老母亲这么痛苦,心里也揪疼得厉害,老眼含泪,悲恸道:“家母中风大半年,一直汤药不断,看遍方圆百里的大夫,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站在一旁的佟姜氏早就注意到跟着丈夫一起进屋的二人了,她伺机开口问道:“正哥,他们二位是?”
“我们是来给老夫人治病的大夫。”沧笙泰然回道。
“大夫?”佟姜氏惊声低呼,“正哥,他们、他们这么年轻,哪里会治病。”大夫都是越老越有经验、医术越好。在杏林界,五年识药,五年背方,五年辩证,五年开方,方可出师就诊。十岁学医,也至少要等到三十岁才有资格单独给人看病诊脉开药方!而眼前这两人,男子堪堪弱冠,女子也才二八年华,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佟正何尝不是这样想,他会答应沧笙诊脉,也是一时冲动,如今冷静下来,颇为后悔,可如果叫他反悔违约,他又迟迟开不了口。只好打算敷衍二人一番,若他们诊脉后开了方子,就把方子扔了不用就是。
“咳咳,看看也无妨。”佟正心虚地道了一句。
“那就请佟掌柜移位,我要仔细观察老夫人的病症。”沧笙走到床前的锦凳上坐下。
丫鬟看了掌柜的一眼,见掌柜的点头,便麻利地将老夫人的手从被子下拿出来。
沧笙伸出手,葱白纤美的手指与苍老枯黄地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她两指按在老夫人的脉搏处,一缕微不可见地黯淡金芒从指尖透出,瞬间侵入老夫人的肌肤,沿着老夫人的经脉游遍全身……
诊完脉后,沧笙又仔细问了几个关于病症的问题。
“老夫人平日可有神志不清或短暂昏厥的情况?”
“这个……”佟姜氏不确定地回道,“应该没有。”
丫鬟突然开口说,“夫人,昨天老夫人好像晕厥过,不过奴婢也不是十分确定。昨天下午未时,奴婢在喂老夫人吃药,吃着吃着老夫人就闭上眼睛了,奴婢叫了几声她都没醒,奴婢当时还以为老夫人是累着了。”
“那她昏睡了多久?”沧笙又看了看老妪地舌苔、口鼻。
“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因为时间太短,所以奴婢也不确定老夫人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厥了。”丫鬟老实地回道。
仔细问诊之后,沧笙心里有了头绪,沉声缓道:“老夫人的病还不算太严重,我开一副导痰清窍的方子,再施以针灸,假以时日必有好转。”
她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张方子。秀气精致地楷体小字看着十分养眼,先不说医术,只这一手好字就值得叫人另眼相待。
就在沧笙收笔之时,一个店小二匆匆来报,“掌柜的,金大夫带着他的师傅钱老大夫来了!”
“钱老大夫?是京城名医钱忠浩钱老大夫吗?”佟正面露喜色地期待问道。
店小二狠狠点头,“对对对,就是钱老神医。”
“快请!不,夫人,快跟我一起亲自去迎老神医——”佟正激动不已,生怕怠慢了贵客,夺门而去。
为了医治母亲的病,佟正早就派人去京城请了赫赫有名地钱老神医,却因为自己无权无势又与钱老不沾亲带故,就没能请到他老人家前来。后来通过同乡的金大夫,这才与钱老联系上,好说歹说才求得他来为母亲治病。
佟正一激动,就将沧笙和冷季二人抛之脑后了。
冷季见屋里只剩下一个口眼歪斜地老太太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心思一动,贼眉鼠眼地凑到沧笙身边,小声道:“趁着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咱们,咱们赶紧走吧。”
虽说以他和楚涯的身手,不用忌惮这些人,可到底是吃了饭、住了宿没给钱,打架都不好意思还手。趁现在不赶紧跑,难道还傻戳戳地等着被抓去报官啊!
沧笙冷沉着脸,随手将毛笔仍在桌上,笔尖地墨汁飞溅到纸上,晕染成一团团难看地墨云。她此刻的心情就像这几团墨云,阴骘黑暗,很是不高兴。
“我倒要看看这个钱神医是何三头六臂!”姑娘郁闷地表示:被人这么忽视,她还是头一次!
冷季也沉下脸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沧笙赫然抬眸,目光冰冷地盯着他,“白吃白喝这种事,你们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