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白露了。地里的苞米已经收获了,牛书贵家院子里堆满了喜人的苞米。地里的活现在牛书贵更帮不上了。他忙得一个月几乎回不几趟家,好在胖老婆身体硬朗,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这些天忙得她脚不沾地,可把胖老婆累得不轻。尽管累一点,但她心里甜。大女儿莉莉在大学经常往家寄信,邮局的送信员可认准她家的门了,经常站在院子里就喊:“婶子,信!”。牛书贵当上了宏达公司老总,这也是好事。胖老婆走出家门,村里人老远就会主动向前跟她打招呼。再忙,婆娘们往往凑到近前和胖老婆叨叨几句,问问爱莉,问问牛书贵,亲热地说上一会儿话。这种关心让胖老婆心里暖暖的倍感欣慰。
牛六家也回家收玉米了。她家地里的苞米长得又矮又小,远处看去,俨然撂荒地一般。是啊,从种上苞米那天,牛六一趟也没家来到地里看看,平心而论,能收获这样的苞米那块地也蛮对得起他了。牛六家站在院子里惊叹胖老婆家收获了满院子的苞米。胖老婆把一个矮凳递给她,两个人便坐在院子里。去除玉米外皮的活可是一项大工程。就像攻破山岗一样,胖老婆连续干了好几天了,堆积如山的苞米才攻下了一个角落。牛六家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她也伸手开始帮忙了。“城里的买卖咋样?听说是开了一家歌厅?”胖老婆早听婆娘们议论过这营生,尽管心里对牛六两口子这买卖感到新奇别扭,但现在人人都想着挣钱,如果真能挣到钱,也算是好买卖。
“怎么说呢?这买卖其实挺挣钱的,就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牛六家说。
“有啥担心的,做买卖又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胖老婆的话里其实有话。
“婶子,你想想,上歌厅消遣的有几个是咱老百姓啊,全是些单位的头头脑脑,有钱的请有权的。再就是小青年们郁闷了,到那里喊叫一阵子。最不怕花钱的就是那些厂子的推销员,看准了谁有进货权你就来吧,今天请明天请。还要小姐,你说那些南方北方的姑娘们就是开放,陪吃陪喝不算晚,只要给钱陪睡就陪睡,眼都不眨一下。哈哈哈!”她说完,两个人会意的笑一阵儿。牛六家毫不隐瞒的把话说出来,心里又觉得有些后悔。好在她熟知胖老婆不是那种到处宣扬的婆娘。
“可说呢,这可是风险买卖,还是不做得好。”胖老婆随口说着,但心里却开了小差。她忽然想到自己男人身上去了。现在,到处流行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牛书贵虽然没有钱,但也当上了公司老总,人的地位变了,世界观和方fǎ_lùn就都跟着改变。来到家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人老珠黄的原配夫妻,那事简直就是做功课一样根本谈不上当初的激情了。自己满脸的折子,怎么也没法和外面的小姑娘的脸蛋相提并论呀。这种事还是早发现早治疗,宁可防患未然也不能无可救药。于是,胖老婆说:“她婶子,你在外边接触人多,你给我盯着点,如果发现你叔有不轨行为,赶紧给我告诉一声。”“哈哈哈,这活我可不敢接。俺叔现在都当了宏达公司老总了,就是进歌厅也不进俺这档次的,人家去大酒店,去高级宾馆,你连知道也不知道呀。”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牛六家的这些话就像重锤,每一句都敲打在胖老婆心里。胖老婆手里抓着一个苞米棒,静止在那里,她心里果然在翻江倒海,过去从未有过的不安笼罩着她。这日子刚想从苦时候熬过来,这个家可不能出丝毫闪失。牛六家似乎看出了胖老婆的神态有些不对,凭着女人的敏感,她知道牛书贵婶子心里想的啥。就宽心道:“你看,我的话婶子还当真啦。俺叔可不是那种人。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既诚实憨厚又正派,不像俺家牛六,对这事俺就一个眼睁着,一个眼闭着。有啥法呢?这个王八羔子你猜他说啥,他说你要瞎折腾,咱就干脆离婚,和你离了婚我再说个大姑娘给你瞧瞧。唉,婶子,咱还真长不起这个志气。不过,婶子!你只要把钱抓紧,他在外边挣的钱如数上交,没了钱,男人在女人面前就没了甜言蜜语,就没了那么多承诺。”
这一夜,胖老婆没睡好觉。和牛六家谈话的内容已经深深触及到她的灵魂。自己整日没黑没白的下苦力干活,如果自己的男人真的在外边寻花问柳,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呀。牛家庄距离宏达公司十几里路程,胖老婆决定拿着一件棉衣亲自去牛书贵公司看看。表面上是给牛书贵送棉衣来的,实际上她是来了解牛书贵在公司情况的,也顺便和他公司的人聊聊。
深秋的清晨凉风习习。胖老婆一早起床,把牛书贵的一件棉衣包好,自行车胎早已经充好气推到了院子。院子里的苞米皮没有剥完,满院子满眼的农活等着她干,可昨天和牛六家一席话,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干下去了。多少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男人产生怀疑。自行车在路上颠簸着,她不知不觉想起当年怀上第四个孩子时候,和牛书贵一心一意为了生下小四,为了给牛书贵生个儿子,他们黑白的挖地道。那些日子他们什么都不怕,因为两个人新握在了一起,凝成了一股绳,那时候两个人就像一个人一样,劲往一处使,活往一块干,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日子越穷,人心越在一块,为什么现在不愁吃,不愁喝了,问题却出来了呢。胖老婆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