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仁吩咐人给棺椁上了钉,等待着内侍来传旨,命他们出宫。
葬礼是在崇德殿办的,不知道是不是高太后的身份特殊,还是像她这样的人葬礼就是那么个规矩。
整个葬礼在杨怀仁看来不像是个葬礼,倒是像极了一种祭祀或者祈福的仪式。
殿上用白麻布包得跟冰天雪地似的,全部一片白色,连大梁都缠了好几圈。
就在这白得有点瘆人的环境里,有和尚念经,也有道士做法,也有用猛鬼的样子做了面具戴在脸上围成圈跳舞的,手里也不知道抓的什么枯草束在一起,点燃了之后跟舞剑一样的舞,弄的大殿里烟火缭绕。
大殿里也跪了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迷雾里分不清是官员还是哪家的亲戚,披麻戴孝的人太多,都作势抹着泪,只不过眼睛里也没挤出几滴泪水来,眼皮子被粗麻布抹得火辣辣的疼。
前边跪着的几排人,是真的泪眼朦胧,不过那样子装的不太像伤心,更像是被那些烟雾呛得抹眼泪。
最前排的两个人,是赵煦和赵頵叔侄俩,两个人就那么跪着,相互之间看不到交流,也许这时候沉默就代表了一切。
等那些各色的法师们念完了经做完了法,也没有什么发言纪念高太后这位亡者的程序,司礼监的一位白头发老公公唱一句听不清的词儿,下边人就大哭一声,再唱一句,下边人又大哭一声。
就这么唱了哭了好几十个回合,这才喊了声“归山”。
这意思就是要出殡了,杨怀仁这才吩咐人敢着马车,拉着那副巨大的棺椁开始往宫外走。
宫中的乐户开始吹拉弹唱起来,那调调在杨怀仁听起来一点也没有悲伤的意思,反倒是节奏明快,容易让人不自觉地身子就能抖动起来。
这其实也不矛盾,宋时讲究喜丧,特别是地位高的人,亲朋好友们悲伤完了哭得累了,等出殡的时候就该用一些喜庆或欢乐的乐曲来相送,也算是对亡者到了阴间之后能过上欢乐日子的一厢情愿似的祝福。
二程的理学规定了许多繁琐的丧葬礼仪,可那是对过世的男子来说的,女人就算到了高太后这个地位,赵煦一提出来即日出殡,也没有任何人敢说个不字,更不要说职责官家不敬礼法了。
二程这两个老夫子,以前那么风光,现在不照样在家里赋闲养老了吗?说明即便二人即便站在理学和道德的高位之上,也怕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帝的雷霆之怒。
见风使舵,这时候在他们看来,或许就不是一个贬义词。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爱惜自己羽毛,当愣子强出头的事情,他们说说就好,不会有人真站出来大声鼓噪的。
见母亲的棺椁被拉着开始往宫门的方向走,唯独赵頵的哭声变得撕心裂肺起来,杨怀仁有些不忍,但看到赵煦脸上冷漠的神色,还是没有停下来。
杨怀仁很想告诉他你母亲还没死呢,可是这场合不合适。
一路出宫,哭声就渐渐听不见了,走出宫门,迎上举着幡子的其他手下人,杨怀仁直接下令赶紧出城。
从宫门到西门,出城的道路已经被开封府派人清理了出来,不让行人通过,就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在烈日里显得难得的冷清。
那一刻杨怀仁似乎有种难以言表的错觉,东京城的繁华,仿佛都是过眼云烟的一场梦。
赶上正午时分,出殡的队伍走出了西门,门外是一些跪在地上谢孝的宫人。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事应该有孝子贤孙来做,只不过孝子贤孙地位太高,又有特殊的忌讳,才找了跟他们八字相同的人来替代了。
出了城,上了大路,出殡队伍就没有那么多礼仪要遵守了,出了前排的幡子不能少之外,其余的人该吃东西的吃东西,该喝水的喝水,大家也就像是运送一件货物一样。
只是过路的百姓遇上这样的队伍,总要对着棺椁的马车微微的弓一下身子,算是对亡者的敬意。
而表达了敬意之后,就会远远的躲开,或让出道路来,让出殡的队伍先过。
一路无事,杨怀仁开始前前后后的打量,似乎想找出叶公公到底藏在哪里。
对于叶公公这种神出鬼没的人,杨怀仁总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阴冷之气就在身边,却如何也找不到他隐匿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忽然间跳出来吓人。
可瞅了半天,还是没发现他的踪迹,这让杨怀仁有些不自在了,心里想着不会真等着哥们把老太婆的“尸首”运到巩县你才出来移花接木吧?
那可有的等了,运送棺椁的马车走的不快,从东京城到巩县皇陵可是有近三百里的路途,磨磨唧唧走个三天也不过分。
天这么热,把高太后憋在那个华丽又巨大的棺材里,人本来没死,怕是到了地方也就真闷死了,臭了都还说不定呢。
可叶公公还是没有出现,杨怀仁开始很奇怪,后来仔细想想,叶公公这人做事一定是滴水不漏的。
这出殡的队伍里,大多数是杨怀仁带来的人,当然也有些宫中随行出来的几个监督下葬的吏部官员和宫中的太监宫人什么的。
叶公公之所以没有在白天出现,应该就是怕他出现的太突然,这么多人看到他,反而暴露了他要偷梁换柱的计划。
到日落的时候,出殡队伍行至中牟县,县里县令和衙门里所有的官员都出城来迎接。
杨怀仁也没有什么话跟他们说,就是简单客套几句,被安排到了中牟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