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仵作写出这种让杨怀仁哭笑不得的验尸报告来,也不能完全怪他,受到文化程度和法医学知识的匮乏的限制,他也只能写出死者是怎么死的,却没有了其他任何详细信息。
玄参毕竟是个郎中,或许凭借他的专业知识,会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张恭庵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放置在一张石板床上,现在尸体并没有进行任何处理,只是因为天气寒冷,殓房里气温在零度以下,尸体还保留着刚刚送来时的样子,那身沾血的衣服也仍旧穿在身上。
玄参专长就是治疗外伤,当然也对利器伤十分了解,让他来验尸,倒是正符合了他的特长。
张恭庵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身体强壮,这些都和杨怀仁先前的猜测基本相符。
玄参换上了棉布手套,从头部开始,先对死者的五官进行一番查验。
“死者面部发紫,双眼通红,眼球暴涨,口鼻有血流出,想来他死的时候十分痛苦。”
玄参边查验便念叨着他的发现,小胡子师爷这次也不用吩咐,自觉地在一旁做好记录。
杨怀仁问道:“死者死前可有挣扎的痕迹?”
玄参分别指着死者的两只手示意给杨怀仁看,说道:“大人您看,死者手掌自然打开,手指甲里也没有异物,这么看是没有挣扎的,也没有和凶手发生肢体冲突。
不过也不能就可以这么确定,只要不是很剧烈的挣扎,死后是查验不出什么的,小底判断,死者中刀的时候太突然,在他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所以可能他想挣扎或者求救的时候,已经被凶手一刀制服了,然后又连续中了几刀,完全失去反抗能力,才向身后倒去,然后因失血,在短暂的时间内快速的死亡了。”
杨怀仁点点头,玄参的说法,也印证了在凶案发生现场他所作出的判断。
“死者生前也是个壮汉,照这么说来,这个凶手一定是个会武功的人了?”
“大人说的没错,”玄参继续向下检查尸体,“凶手身上不少旧伤,不过都是些皮肉伤而已,应该是往日经常打架斗殴所致。”
杨怀仁一路上也向捕快们打听过,这个张恭庵是个屠夫,在齐州城的西市里有个猪肉摊子,以杀猪为生,平时就是个好勇斗狠的角色,所以身上有些拳脚造成的陈旧外伤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玄参撕开了死者的衣服,用湿布擦干净死者胸腹部受伤的部位,开始察看致命的刀伤。
“一,二,三……十六,十七,十八!”
杨怀仁和玄参一起数着尸体胸前腹部的刀伤,越数声音越惊讶,张恭庵身上,竟然有足足十八处刀伤!
“这肯定是仇杀了,看来凶手对死者的仇怨还不是一般的深!”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处于一种惊愕之中,大家都明白,一个人如果胸部被利器刺入,别说是十八刀,正常一刀刺在要害部位就要了命了,即便张恭庵生前是个强壮的武夫,三四刀也足以让他毙命。
这个凶手第一刀快速刺到了张恭庵的身体里,已经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接下来的十七刀,完全是在发泄心中的仇恨!
从犯罪学上来讲,这是一种明显的过度杀戮的体现,如果是为了其他目的杀人,或者请专业的江湖杀手杀人,凶手只需要确定杀死目标就可以了,在犯罪过程中,这样也更效率。
但是仇杀的表现就不同了,凶手的目的不单单是杀死仇家,更是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对目标进行过度的虐杀,并在犯罪中享受那种亲眼看着目标慢慢在痛苦中死去的过程。
杨怀仁又想起那一圈围着死者的血点子,想象到当时凶手脸上既狰狞又感到快感的模样,围着死者的尸体转着圈欣赏,禁不住毛骨悚然。
到现在为止,无论现场的证据还是验尸所得到的证据,都可以推断出这是一起仇杀案,凶手与死者之间有巨大的仇怨,才导致了这种过度杀戮的情况出现。
“那么死亡时间呢?可以做出判断吗?”
确切而具体的死亡时间对于破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知道了死亡时间,可以根据这个犯罪时间有目的的寻找有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在排除疑凶的时候,也可以根据时间来判定他的嫌疑程度。
现在天气寒冷,张恭庵的尸体早已经凉透了,无法根据尸体残存的体温来判断,玄参沉思了一会儿,将尸体翻起来,察看死者的背后。
杨怀仁看了他这个动作,才意识到他是在察看尸体的尸斑和尸僵的情况。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了解并根据尸僵来判断死亡时间的,南宋的提点刑狱官宋慈便搜集整理的大量这方面的知识,并写入他的法医和犯罪鉴证学著作《洗冤集录》中。
早在北宋,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认知,人在死后,血液循环停止,三到五小时内,会因为肌动蛋白酶停止分解,导致肌肉和韧带紧绷,关节也不能扭曲,呈现出尸体僵硬的现象。
这个过程是渐近的,大约在死后十二到十八个小时内,尸僵的程度达到最高峰,而大约二十四小时之后,尸体会因为体液ph值下降,酸性的体液使细胞发生自溶现象,让尸体从新开会变软,到四十八小时之后,又重新变软回正常状态。
而尸斑则是因为血液受重力影响,沉积在身体下方,导致从外观上看,尸体表面呈现紫红色,这个变化也是以时间而渐近的。
所以验尸的时候可以从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