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的扬州格外平静,城外幽幽传来的琴声带着几分阴森渐渐散入整个扬州城中。
烟雨初歇,这本该是静谧清新的夜,任谁都不会想到此夜之中能听到如冤魂索命般的曲。
州衙府邸,灯火通明的后院之中,君澈来回踱步,暗恨之色露于形,却不知何时便已藏入心。
“王爷……”
百语眼神迷茫,想说的话停在嘴边。他本想劝君澈早些休息,可是如今扬州城内都是这样的琴身,武学修养不够如何睡得着?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百语抬头望去,果然还是君澈受不了这样的琴声,甩手将身旁桌上的茶杯扫了出去。
微微摇头之后,百语身形诡异出现在君澈身后,一指落在君澈后心的瞬间内力顺之间流入君澈体内。
半晌之后,君澈回神,眼神中再无方才的癫狂之意。
“小离子,我方才怎么了?“
百语微叹:“王爷被城外的琴声扰动了心神。”
“琴声……”君澈失落自语,而后面色突然涨红。
“他月出云,几年之前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无人知晓的琴师!我才是当朝王爷未来的天子,他有何资格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不是说江湖中的武学向来极难修炼么,为什么区区一介白衣琴师仅仅几年时间便可以做到如此境界!”
“曾几何时他见本王还需毕恭毕敬,可如今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如此肆无忌惮!是,本王今日说的话的确令他不爱听,可扬州城百姓何曾说过他一句,以他的乐道修为今夜一曲之后,扬州城百姓又能几人保持清醒?”
“王爷……”百语见状只能自顾叹息一声,而后从口中飘出两个字。
“息怒。”
“息怒?他月出云如今在扬州城外威胁当朝王爷,你叫我如何息怒!”
“除了息怒,别无他法。”
“废物。”君澈目光冰冷扫向身后百语,“废物,当年你的武功可曾在他之上,如今为何有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选了江湖中百年以来无人敢修之道,亦是因为他在乐道的天赋,江湖无人能及。”百语闭上眼睛轻声道。
“什么道!”
“死道!”
君澈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片刻之后讥讽问道:“死道又是什么东西!”
“江湖传言,死道之境,向死而死,乃是只为杀而存在的道。道之所存,死之所至,是以死道的目的是死,终点亦是死。古往今来选择死道之人大多死在自己的道中,所以百年以来,从未有人敢修死道。”
“可是他又如何敢?”君澈盯着百语眼神中满是嘲笑。
百语摇头,只是伸手指了指夜空:“王爷请听,此夜中的琴曲如三更而至的勾魂鬼使,又如九幽之下笔落掌生死的判官,勾魂索命。这便是死道,他以琴声入死道,乐道即死道,地榜之中,哪怕是巅峰那几位,亦不敢在这样的琴声之中向他出手。”
“为何?”
“因为在这样的琴声之中,谁都会死,但弹琴之人绝对不会死。”
“琴师……月、出、云!”君澈一拳轻轻落在手边的方桌之上,灯火之中依稀看得见他白的关节。
末了,君澈终是平复了心情,自嘲一笑看向城外琴声传来的方向问道:“所以我们只能放任他在城外示威?”
“月出云并不是在示威。”百语说着终于睁开双眼看向君澈,“他在等我出手,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杀了我。”
“他有什么理由,他来威胁当朝王爷,他哪里有什么理由!”
“对他出手,就是理由。”百语轻声说了一句,而后看向君澈道:“百语死不足惜,可王爷如今在扬州,百语若是出手,未来还有谁可以护送王爷回京城?”
“他有什么本事能阻止本王回京城?”
“当年他还未入道境便能用琴声屠尽南陵莫家百人,如今道境之中罕逢敌手,扬州城虽大,却也不够他一曲琴声所用之时。”
君澈沉默了,离开了京城之后,身为当朝王爷的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以前所不认识的江湖。
“他会死么?我是说月出云,你不是说百年前入死道之人最终都死在了自己的道中?”
“或许会,或许不会,死道虽难行,可从中挣脱迈入天榜之人亦有寥寥。月出云的天资当世罕见,可如今他心中已无人性,视整个扬州城一城百姓性命于无物,想来已然入魔已深,想要回头,难了。”
君澈闻言脸上终于升起几分庆幸之色,而后神色恢复平静,只是眼中依旧时不时闪过几分不甘。
“凤鸣阁,倾城……月出云,待你垂死之际,本王势必请你来参加本王的婚礼,然后亲自送你上路。”
州府衙门后院再次陷入平静,而随着这样的平静,散入扬州城内的琴声也逐渐消失。
不消多时,隐隐沉默的琴声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却不似方才般阴森。九幽冤魂不再,只剩烟雨江流孤舟白衣。
恩怨散去,刀剑已归隐。敬属江上雨,寒舟里我独饮。
萧瑟的琴声带着几分江湖独有的寂寥重新将扬州城笼罩,纵然百语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这琴声已然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波动。方才的亡者之音对他的影响微弱,却的的确确被这琴声化去。
这样的琴声并不似方才的琴声令人动容,可百语心中却止不住升起一个令他颤抖的念头。能将死道掌控如此随心,虽然江湖中堪破死道之人寥寥,可百语心中突然之间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