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府。
与马元贽相比较起来,仇士良似乎一直过着离群索居的孤独生活,即便自己的心腹王宗实入狱,仇士良依旧没有与朝廷诸臣有过多的往来,除了精神比原来好了许多之外,一如以前卧榻不起的那些日子。
但,他是仇士良。
一个曾经一度左右大唐帝国命运的人;一个将上至天子、下及群臣玩弄于股掌的人;一个注定会在史书中留下一页文字的人。
所以他这一生将注定不会平静。
而眼前的平静,只是用来掩饰内里暗潮汹涌的幌子罢了。
既然权重于斯,便自然会有人来投怀送抱,非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放眼朝臣,几乎没有谁能够无视仇士良的存在,虽一言不发,但足以威慑群臣。
对于仇士良来说,王宗实一案已经拖得太久,甚至就连一度欲置王宗实于死地的马植,近日来都没了什么动静,尽管其每每声称会尽快结案,但最后总会以各种借口推脱些日子。
这让仇士良多少感到有些不妙,而韦广身为御史中丞只负责监理此案,对于具体审理过程并无权插手,其所能做的也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向陛下告状。
起初李忱还象征性地责问马植几次,但韦广告得次数多了,李忱难免有些厌烦,到最后干脆避而不见。
李忱的态度足以说明了一切。
而这,却足以让仇士良寝食难安。
仇士良在房内缓缓踱步,在其身侧还有一人,只是在晦暗不明的烛火下,那人的面目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突然,只见仇士良走至案前,拿起一封有些发皱的手信,不由皱了皱眉头。
纸上的字写得很难看,单一个“丑”字都不足以形容其丑。
很丑。
但仇士良还是眯着眼睛反复端详着只有寥寥数行的手信,只是目光在落款之上停留得更久一些。
“既然他有意,那么咱家便给他个机会!”
盯了许久,仇士良才缓缓说道。
“您真的信得过他?”站在暗处那人轻声说道。
“既然想要咱家保他,他便要拿出一些诚意来!”仇士良的嘴角微微上扬着,似笑非笑。
“您准备要让他做什么?”
仇士良将手信揉作一团,而后缓缓说道:“杀一个人!”
“何人?”
“一个该死的人!”
......
大理寺狱。
不知不觉,王宗实在狱中已待了十日,尽管那日李浈说了很多,听上去也颇有些道理,但他的心中却仍存着一些希望。
他不相信仇士良会希望自己死,正如他不相信自己会死一样。
尽管马植似乎真的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但谁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不是仇士良起了作用。
“王副使......”
正思忖间,牢门外突然响起一道似乎有些陌生声音。
王宗实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狱卒模样的人正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
“仇公!”
狱卒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王宗实却听得清清楚楚。
闻言之后,王宗实心中大喜,此时狱卒也轻轻打开牢门,手中提着一只精巧的食盒。
“仇公何时救我出去?”王宗实迫不及待地问道。
狱卒闻言也不着急答话,而是走至牢门四下张望一番后才回身笑道:“王副使莫急,仇公手里抓着马煜的把柄,眼下马植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闻言之后,王宗实这才恍然大悟,不由笑道:“仇公诚不欺我,险些上了李浈小儿的圈套!”
闻听此言,狱卒似乎微微一愣,而后这才将食盒打开,顿时酒香四溢,“这是仇公慰劳王副使的,吃完之后还有一桩要事相告!”
王宗实也不谦让,当即倒上一碗酒一饮而尽。
......
红袖招。
从醉月招到红袖招,程伶儿似乎注定了后半生将为那个少年操心劳肺。
月儿看在心中不免有些伤感,但又不敢多言,因为就连自己似乎都在暗暗为那少年担惊受怕。
“娘子,又在为少郎君伤神呢!”
每每看到程伶儿对窗蹙眉,月儿便已猜到了一切。
“唉......”程伶儿轻叹一声,道:“身在长安,身边无兵无将,便是连个商量的人都少得可怜,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少郎君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想必也是有惊无险!”月儿劝慰道。
程伶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月儿不通朝政之事,更不懂庙堂之争。
但自己却心里清楚,这一次李浈面对的是仇士良和马元贽,在朝中皆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握着的是神策军,便是连天子都要忌惮几分。
稍有不慎便是个粉身碎骨,甚至重演当年甘露之夜的惨剧。
“他......可来了什么消息么?”程伶儿忽然问道。
虽然程伶儿并没有指明“他”是何人,但月儿却明白,当即答道:“暂时还没有!”
闻言之后,程伶儿的眼中似乎更多了一些忧郁。
......
李浈望着马元贽,脸上依旧泛着淡淡的微笑,他看得出,此时马元贽的双目中正在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马元贽手中的奏贴似乎看了许久,李浈确信他看了不止一遍。
“这......”马元贽终于抬起头望着李浈,虽一脸严肃,但李浈感觉得到他的心跳正在逐渐加快。
“马中尉可有何指教?”李浈笑问。
“这怕是不妥吧!”马元贽将奏贴递回到了李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