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追剿回纥人已变成了不可能,所以张直方一方面派人前往蓟州通知李茂勋部,一方面与李浈一并率军返回幽州。
在离开井陉城时,县令崔儒与县蔚张佐等人率全城百姓将李浈等人一直送至城外十里处,若非张直方黑着脸暴露出其流氓本性的话,只怕是老头儿要一直送到幽州去。
待张直方将崔儒以及满城百姓呵斥离去之后,李浈无力地将身子斜斜靠在车舆内的角落里,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甚至就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赵婉见状不由心中一疼,将一件裘皮袍子轻轻盖在李浈身上,同时略带嗔怪地说道:“你身子伤势未愈本就该多歇着,哪能还如你这般操心劳神的!”
李浈双目微闭,闻言后不由泛起一抹笑意,口中轻轻说道:“这些小伤不打紧的,况且有你在身边陪着我便不累!”
说着李浈轻轻抓起赵婉的手,静静地握在自己手心,闭着双眼感受着那丝凝滑若脂的美好。
“待到了幽州后,为你置办几身新衣裳,再买些脂粉香料,好好打扮一番,我李浈的女人就该艳压群芳,就该光彩夺目!”
李浈说着,笑着,但赵婉却听得出,也看得出,在李浈此言、此笑的背后,始终似有一团云雾,缭绕之间将明未明。
“让这帮杀才快些赶路,咱兄弟有伤在身,要快些回幽州治伤,若是耽搁了兄弟的伤,看本将如何饶得了你们!”
正在此时,车舆外传来张直方的怒骂声,李浈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道:早知这货有虐待下属的毛病,此番看来却是不假。
张直方与高骈年龄相近,虽同为武将,但脾性却是截然不同,高骈身上带着些儒雅的书生气,即便责备下属也多以更委婉些的方式,而张直方却是典型的武夫性子,张口即骂,挥手则打,恩威不明,赏罚不定,此乃为将者之大忌,而也正因张直方的这般性情,也注定了其日后将为此尝尽苦果。
“唉......”想到此处,李浈不由轻叹一声,却将赵婉的手攥得更紧一些。
就在几个月前,还依旧坚持着自己那个不干预历史的原则,但短短两三个月,自己却已改变了太多事。
世事无常也无奈,李浈身处其中,有些事不得不去想,也不得不去做,正如张直方,自己终究不忍看他一步步走向绝路。
正在此时,却只见赵婉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太多事,但无论如何我都陪你!”
队伍前方,张直方瞥了一眼身旁的严恒,说道:“你叫严恒?”
“嗯!”
一想起李浈对张直方露出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严恒在看向张直方的时候便总是饱含着同情之色。
“你为何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直方讶异道。
严恒叹了口气说道:“唉,很快你便知道了,方进兄,我只劝你一句,凡事想开些便好!”
张直方怔了怔,完全没明白严恒此言何意。
望着张直方一脸的疑惑,严恒策马凑到张直方跟前低声说道:“你今日在井陉城算不算有意刁难泽远?”
张直方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反问道:“算吗?”
严恒闻言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算!”
“然后呢?那又怎样?我一来并无恶意,而来泽远也没损失什么!”张直方答道。
“唉,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泽远,这么说吧,我与他十多年的交情,但凡那些稍微惹他不快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怎么?他还敢杀我不成?”张直方眉毛一竖,冷声说道。
“那倒不至于!”严恒想了想,又问:“方进兄,你最钟爱之物为何?”
张直方不明所以,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憋出一个字:“钱!”
闻言之后,严恒不由悲呼一声道:“那你完了!”
张直方见状赶忙问道:“严恒老弟,你有什么话要说得明白些,你究竟是何意?”
严恒闻言拍了拍张直方的肩头,道:“莫怕,无论如何,这一次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决不能让泽远占了咱的便宜!”
“对了,前方是何地?”严恒生怕说得太多被李浈知道,赶忙岔开话题。
“前方是定州地界,照咱们这个速度的话,估计今晚能到义丰县,在义丰歇息一日,然后便是瀛洲、莫州,出了莫州便是幽州了,估摸着三四日的路程吧!”
......
深州,安平县。
到了驿馆勘验过鱼符册书之后,李承业一行人随即便安顿下来,驿馆并不大,也很简陋,便是连木杅(音余,洗澡用的盆子)都是驿丞从当地一名富绅家借来的,若非程伶儿自带了些沐浴用的皂荚、香料、澡豆的话,便时只能带着一路尘土和衣而眠了。
当晚,王婆一脸担忧地来到程伶儿面前,说道:“伶婢子,我总感觉今天的事办得有些危险,咱们私自将这深州刺史的人犯放了,他们倒是能逃到定州,就怕咱们要惹上一桩麻烦事!”
程伶儿还不曾答话,却只听月儿一咧嘴说道:“都是刺史,况且咱郎君还比这深州刺史官阶大上一级,就算是见了面也要对咱郎君见礼,难不成他还敢以下犯上?”
王婆瞪了一眼月儿,呛声说道:“你这婢子懂什么,这天下虽说都是大唐的天下,但藩镇之间却彼此相对独立,现如今卢龙的人到了成德的地界,管你是几品的官,一概不作数的!”
“那还没了王法?朝廷怎么就不管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