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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骈缓缓将手中的角弓拉满,箭簇上的火苗随着夜风跳跃飞舞,看上去比宫里舞姬跳的胡旋舞还要绚丽优美,还要摄人心魄。
他静静地看着,只待城外的回纥骑兵跨过那条无形的线,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一片火海,但同样,等待自己的也将是一条必死之路。
呼——
高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一些,也让自己的心变得镇静一些。
锵——锵——锵——
正在此时,只听城外远处的回纥军阵内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鸣金之声,紧接着早已在城外严阵以待的回纥士兵便如潮水一般的向后退去。
这样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高骈手中高高扬起角弓缓缓放低,一脸的不解之色。
而李浈则微微眯着双眼望向城外的回纥军阵,显得若有所思。
“就......就这么退了?”严恒喃喃自语,似乎有些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该不会是个圈套吧!”郑畋首先想到的这一定是个阴谋,回纥人再傻也看得出倾倒火油已是井陉城最后的一步棋,只要大火一起,经过一夜的炙烤,明日这井陉城的城墙便会不攻自破。
而在这个时候回纥人竟选择了退兵,这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
李浈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不,不是阴谋,也并非圈套,回纥人是真的退兵了!”
“哦?泽远何出此言?”郑畋忙问。
李浈想了想后,伸手指向回纥军阵,道:“事已至此,回纥人根本无需用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耐心地等上一夜,井陉城必为唾手可得之物!所以照此看来,他们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种足以让他们全军覆没的危险!”
说到这里,李浈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眉紧蹙沉思片刻之后才又开口说道:“或者,他们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那他们所图何物?”骨朵达在旁讶异道。
李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的是,现在的回纥大将要比之前被你杀掉那个高明了太多!也更加可怕!”
“难不成援军来了?”高骈突然开口道。
“也许吧,总之这一次我们躲过了一劫!”李浈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笑着答道。
城外。
狼旗之下的那利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这座并不起眼的井陉城,双目中闪烁出一抹炽热,如火般的炽热,映着火光,那利的脸上显现出一抹妖异的红。
虽然井陉城并未如先前所料那般攻下,但在这场持续了短短几日的战斗中,无论葛逻还是城内的唐军都败了,唯有自己才是这场战斗中唯一的胜者。
那利相信这是长生天的馈赠,而自己是长生天选中的儿子,注定要成为漠北汗庭新的可汗,注定要一统大漠,引导十万回纥铁骑踏平所有胆敢冒犯自己的敌人,让卑劣的汉人屈服于自己的弯刀之下。
一座小小的井陉城而已,自己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里,虽然不知这小城里有着什么样的高人坐阵,竟让十数倍于对方的回纥铁骑在城外接连数日不得寸进,甚至让葛逻都身首异处,但那利却从未将此城的得失放在心上,只有愚蠢的葛逻才会贸然出兵进攻这样的地方,便是攻下此城又能怎样?便是杀尽这里的百姓又能怎样?
只待唐军援兵一到,还不是得乖乖地推出去,而后又如丧家之犬一般地被围追堵截,被四处追杀?葛逻这样的蠢货根本没有资格统领军队,根本没有资格与自己相提并论,只有自己才是整个回纥汗国的救星,才是那匹让汉人心胆俱寒的草原之狼!
终于,那利率领自己的回纥大军向着大漠的方向撤退而去,数日前那利是坐着囚车来到这里,而此时此刻,那利俨然已成了这支大军的最高将领。
“等着吧,我还会再回来的!”那利心中默默想到,他坚信这一天很快便会到来。
......
夜,深邃寂寥;风,清冷孤寒。唯独这座小城的百姓,望着回纥人离去的背影爆发出积郁了许久的嘶吼之声。
劫后余生,或许足以说明此时此刻井陉百姓们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他们纷纷涌上城头,对着连日来奋战在此地的将士们报以最诚挚的谢意。
在县蔚张佐的陪同下,年逾六旬的老县令颤颤巍巍地跪倒在李浈面前,任由李浈如何劝说都始终不肯起身。
或许在他看来,甚至在井陉城两千余户百姓看来,在那个最无助、最黑暗、也是最绝望的时刻,正是他们的到来才给了井陉城一线生机,才让“井陉”这个微不足道的名字迸发出强大而不屈的力量。
在他们看来,无论回纥人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另有所图,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全城两千余户的百姓活了下来。
“将军之恩,下官与这全城百姓永生不忘!”老县令稽首行礼,惊得李浈赶忙示意严恒将其连拉带拽地扶了起来。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崔县令不必如此,只是日后这城防之事切不可马虎!”李浈微微笑着,但心中却是如刀绞般的疼。
短短四五日之间,跟随自己而来的三百神策精骑如今已剩下不足一百,还未踏进幽州自己便已遭受如此惨烈的损失,这令李浈无论如何也无法享受到丝毫胜利的喜悦,相反却更添了几分悲苦与无奈。
而对于死去的那些兄弟,李浈始终心怀愧疚,自己曾许给他们荣华富贵,但如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