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偷袭目的已然达成,而且还有诛杀回纥大将这个意外之喜,但这其间的代价却也是损失了十三名士兵的性命,换做平日的话这是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但此时对于李浈、对于井陉县城来说却无疑于雪上加霜。
整整一夜,井陉县城之内灯火通明,百姓们轮换着登上城头修葺着这座破败的城墙,对于他们来说,这便是全城人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唯一的防线。
“我们还剩多少人?”
李浈背靠着凭几,身上盖着厚厚的裘皮袍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滴滑落,虽然身上伤口持续不断地传来剧烈的疼痛,但李浈还是坚持坐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自己也能稍稍心安一些。
高骈想了想答到:“我们自己的弟兄,尚能战斗的还剩一百零三人,若是加上井陉城内原有郡兵的话,统共三百多人!”
李浈闻言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千里兄,能不能将城里的青壮劳力集中起来,或许能挡上一阵子!”
高骈点了点头,道:“嗯,台文已经去做了,这城中的青壮劳力粗略算算能有两千余人,能真正用在城防之上的应该在一千五左右!”
说到这里,高骈叹了一口气,道:“唉!若这一千五百人都是郡兵的话,我能保证井陉城一个月城门不失,只是这些人却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之中有几个人真正经历过战争?又有几个见识过那尸山血海的场面?到时只怕是一见到死人便要先被吓住了!”
“嗯,所以真正挡在前面的还得是我们的人和郡兵,这些百姓只需要在旁负责警戒和协助,从现在开始让士兵们先撤来,填饱肚子好好休息,只要回纥人不攻城,他们便不用上城头,至于警戒的任务便让这些百姓去做,如此也不至于让士兵们太累!”李浈紧接着说道。
“嗯,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明日想来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你也先休息吧,毕竟现在对你来说养伤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有我和台文、老骨、严恒来应付!”高骈说着,起身便要离去。
“千里兄......”
李浈叫道。
“嗯?”高骈转身。
只见李浈艰难地站起身子,而后冲高骈郑重地叉手行礼,道:“浈在此先谢过了!”
“哈哈哈,莫要来这些虚的,待你伤好之后,你得好好陪某喝上几坛好酒才是正理!”高骈大笑着,而后转身而出。
......
翌日,日头未升,天色将明,忙碌了一整夜的井陉百姓们突然被一声沉闷的号角声惊醒,紧接着便只听城头负责警戒的汉子们传来阵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回纥人攻城了!”
话音刚落,高骈第一个冲上了城头,只见城外回纥人列为左、中、右三阵,中军为骑兵,左右两军分别为步卒,黑色的狼旗在中军后方高高飘荡,似乎能听到其在风中猎猎作响之声。
三军列阵,号角悲鸣,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于双方之间。
冷风起,飞鸟惊,而远处掀起的阵阵尘雾使得这些回纥人看上去更如来自于幽冥地府的冤魂,狰狞可怖。
“伏远弩,准备!”
高骈一声厉喝,早已候在各自位置上的士兵们奋力地蹬开弓弦,虽然动作看上去并不整齐划一,甚至略显得有些笨拙,但没有人在乎这些,他们要做的不是漂亮的动作,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拉开弓弦,放置铁箭,而后瞄准敌人阵地。
“怎么回事?那回纥将领不是已经被杀了么?怎么还能整集兵马攻城?”郑畋走上前来疑惑地问道。
高骈闻言摇了摇头,道:“显然,回纥人军中不止那一名大将!”
“哼!你待俺下去再将他杀了便是!”骨朵达闻言不忿地嚷道,边说边向外走去。
“站住!”郑畋怒声叱道:“你死不要紧,莫要连累旁人,昨晚不过是侥幸让你得了空子,此番你再去的话无异于送死,枉你为靺鞨大将,若是再这般目无军法,我这便与泽远说明一切,你还回你的渤海国去!”
闻言之后,骨朵达也自觉理亏,虽依然不忿,但却也不敢再莽撞行事,而是乖乖地立在高骈身旁,紧紧盯着远处的回纥战阵。
“动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名士兵大喊一声,而后只见远处回纥中军骑兵率先向井陉城奔腾而来。
只见其骑兵共分为前中后三队,每队约莫三百人左右,前队出动百步之后,中队出发,中队百步之后,后对出发。
而每一名回纥骑兵的手中握着的并非弯刀,而是回纥人特有的短弓,回纥短弓较唐军的角弓比起来更为短小精悍,操作起来也更加灵活,往往回纥人三箭完毕,而唐军方才射出一箭,虽在力道上不如角弓,但胜在灵活轻便,往往让敌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回纥人的箭却已离弦而出。
城头上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回纥前队骑兵,而操作伏远弩的士兵也均已做好了射击的准备,眼看着回纥前队骑兵愈发接近伏远弩的射程之内,高骈豁然抽出横刀,而后缓缓扬起。
回纥骑兵入潮水般汹汹而来,而就在其将要进入伏远弩的射程之内时,却陡然又分为三列,分别自三个不同的角度斜斜插向井陉城下。
“射!”尽管回纥人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但高骈还是下达了射击的命令,一支支重弩铁箭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呼啸而出,夹带着万钧之势,射入回纥人的骑兵阵营之内。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