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兵如潮,二十九军终于是败了。
去往北平的路,也只有四五米宽,路两边是一人多高望不到边际的青纱帐。
而路上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穿着灰色军服的士兵们、拉着军需的汽车马车互相挤撞着,更有许多沿途的后方的乡亲百姓。
这些百姓本来是前来慰问南苑的二十九军将士的,有用肩挑着馒头窝头的,也有用小车推着酸梅汤的,还有用驴车拉着西瓜的。
可是没曾想,这些慰问者还没到达慰问前线,二十九军已经败了,现在也只能和士兵们挤在这条土路上,向着北平方向溃退。
吴鸿羽随着人流,仿佛木偶般机械而艰难地挪着腿,情绪低落,身心疲惫,不过他那把大刀并没有丢失,已经被他擦干净血渍背在身后,而手里却持着一支不知道在哪里捡来的步枪,腰间还缠着子弹袋。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就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人有些眼熟,不由得眼睛一亮,那个肩宽背阔的军官怎么看都象是那个他曾经讨要过枪枝的霍旅长。
这时侧过脸来和霍旅长说话的那个军官脸上还有一道刺目的刀疤,这也是让吴鸿羽记忆深刻的人物,肯定没有搞错,自己前面的这个人肯定是霍旅长!
霍远看看前面用力向前挤着的士兵们的背影,回头又看看一张张仓皇无主的脸庞,不由得皱皱眉,心中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他并没有注意到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的士兵是一名曾经向他讨要过枪支的学生。
霍远是接到师里的命令后带领手下的残兵撤退的,本来,作为旅长他还有一辆属于自己的黑色轿车,但眼见敌人追击凶猛,自己的部队十分溃乱,他就没有坐车,而是试图整束军队有序撤退,但却没有成功。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士兵们的,有一次霍远已经止住了士兵的溃退,正要整束成军的时候,鬼子的飞机却来了,几轮机枪扫射几轮投弹下来,狭窄的道路上再一次血肉横飞。
士兵们还算镇定,能听从长官的招呼,就地卧倒,但那些本是前来****的老百姓却哪见过这般阵势,东跑西蹿,于是刚刚成形的队伍就又被冲乱了。
二十九军怎么就这样败了?
霍远反省着,正如自己原来送小山子去中央军校时所说的那样,仅凭白刃战是打不跑小鬼子的。
可是自己却同样在这个问题上栽了个大跟斗,总是以为长城抗战时依靠白刃战打败过小鬼子,还是对小鬼子产生了轻视之心哪。
首先就是战前准备不足,尤其在11号,在得知与日军达成了新的停战协定后,自己还是遵照师部的命令,降低了备战等级,以至在尚未建成坚固的防御工事时,被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其次日军的单兵作战能力之强,战术之高超火力之凶猛都让他始料未及。可以说,除了在白刃战上,他们旅乃至整个二十九军的士兵们都可圈可点外,其他方面竟然都输给了日军!
先说日军的单兵作战能力。
日军士兵的枪法竟然如此准确,还在六七百米外时,日军步兵的冷枪就打得阵地上的二十九军士兵们胆战心惊。
日本兵的三八大盖射程远超过二十九军手中的步枪,弹道稳定,精确度很高。
而日军士兵的普遍射击水平竟然与自己旅每个连队里的出色射手相当,很多当年随着自己打过长城抗战的老兵,在敌人没有进入到己方有效射程时就被鬼子的冷枪打倒了。
自己无疑犯了经验上的错误,平津地带的地形绝不是古峰口的山区,在视野开阔的情况下,日本士兵的射击能力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再说日军火力的凶猛。
飞机轰炸就不用提了,二十九军自己可是没有一架飞机,鬼子的飞机来了,也只能任其轰炸,备战仓猝在没有坚固掩体的情况下,部队的伤亡可想而知。
而二十九军也缺乏对付鬼子装甲车的有效武器,迫击炮弹打坦克绝不是它的强项,而无论是轻机枪还是重机枪,打在装甲车的装甲上,除了打出点点班痕外,更是不能奈何那个铁家伙,自己的士兵包括自己都缺乏对付装甲车的有效办法。
而鬼子的战术意识也远超出了霍远在国内形成的阵地冲锋一窝蜂的认识。
他们旅主力团的阵地正面先是受到了鬼子的佯攻,进攻的鬼子分成两部分在交叉掩护中行进到达了便于隐蔽易于发起冲锋的位置。
正当霍远命令迫击炮连进行反击时,从两侧迂回过来的日军的袭击却先发而至了。
这两股日军的火力竟然如此猛烈,射程达到800多米的迫击炮先是掀翻了自己的迫击炮阵地,接着,重机枪阵地又遭到近乎毁灭的打击。
主力团长指挥部分士兵在战壕里分兵来防守两侧迂回的敌人时,又被日军的冷枪手一枪命中。
而后,从正面进攻的日军则是用大口径炮将二十九军所有暴露的重火力点用炮火又犁了一遍。
这时正面方向的鬼子才在坦克的掩护下在一百米处发起冲锋,面对蜂拥而至的日军,虽然自己的士兵们凭借大刀,白刃战挡住了鬼子的几波进攻,但大部分士兵已经死伤殆尽。
从霍远的观察来看,对面进攻的日军的人数也只是一个大队
(1100人),那也就相当于自己一个营的人数。
可自己所在的主力团阵地,竟然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就被日军打残了。
这可是二十九军的主力团啊,不是学生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