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岑先生合上了书。
“起立!”江榆喊道。
“先生辛苦了!”全班鞠躬。
岑先生点点头,上了一节课,有些累了,从墙边拿过拐杖摇摇晃晃地下了讲台,门外等候多时的杨婶几个人忙过来想要扶着他。
“说了多少次了,别扶别扶!我自己走得了!”岑先生不悦,想要挣脱。
“您可别说这话,岑先生,您可是国宝级的人物,现在还能在这给这帮兔崽子上课,也不知道是这帮兔崽子几世修来的,这要磕着碰着,别说是北爷,我师父他老人家都要给我们活剥了皮……”杨婶哪管那么多,一双铁手扣得死死的。
“杨老师,我们送岑先生回去吧。”江榆和朱依芷也冲了过来。
“可以,小娃子可以,你们就下去吧。”岑先生看起来相当喜欢这些个孩子。
杨婶几个人只好退了下去。
三人这就沿着海棠大楼走了出来,“岑先生,您是要回家吗?”
“回家干什么?回去等死吗?我在那破棺材里憋了几十年,还不到处走走,就又得回里面去咯。”
“那咱们去哪?”
“去江滩,钓钓鱼。”
“钓鱼?”
岑先生虽然一把年纪,却依然保持着当年的绅士习惯,对自己的形象相当在意。
三七分的头发虽然已经都已是华发,依然做了定型,一身极为合体的老式西装,里面还有件小马甲,上衣口袋装着跟了他半个世纪的老怀表,一双系带式双接头的黑色皮鞋锃亮如新,让人一看,仿佛回到了一个世界前的欧洲街头。
这一个复古风的帅老头和这俩青春洋溢的校服美少女的奇怪组合,不得不让人误以为是哪家时尚杂志的模特外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岑先生,您看,大家都看您呢?”江榆道。
“看我做啥子?”
“帅啊!哈哈!”朱依芷立马接过话茬,“岑先生,你是不知道,像咱们国家那些男人,不管年轻时多帅逼,一到三四十岁,立马崩坏,不是变成臃肿的胖子,就是变成猥琐大叔,那穿衣的品味就更别提了,简直是糟蹋衣服,像您这样印象保持得这么好,一大把年纪还能这么帅的,那真是万中无一啊!”
岑先生淡淡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得有些苦涩。
“我只是习惯了罢了。”岑先生道,“我们那个时候是没办法呀。对于西方国家来说,我们是化外之地,是蛮夷,那会在欧洲,天天被人嘲笑眯眯眼和辫子头,嘲笑你的长衫布鞋,嘲笑你的说话口音。既然出去了,我们就代表帝国的颜面,不得不拾掇拾掇。”
“可就算我们把自己收拾得和他们一模一样,他们还是不能接受我们。同班同学一起出去,白人可以进的地方,有色人种不能进,白人可以享受的权利,有色人种不能享受,更有甚者竖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让我们蒙羞,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因为那时候我们是弱国、穷国。弱国无外交,国民自然也没有颜面,把自己拾掇再干净,再舒服,成绩再优秀,建树再多,在外国人那里,你依然会被歧视,依然也只是下九流的货色,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明白了,要想在外面能挺起胸膛做人,首先需要我们自己的国家强大。”
“只可惜大先生的事业未竟,又出了那么多的风波……”
岑先生突然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代年轻人不喜欢听这些,但我又不得不说,当年飞鸟一系多少不世出的人杰,到而今都已经死去了,只剩下北风一个人,这担子太重了,必须得有人帮他……我的话你们明白吗?”
江榆和朱依芷回想起那一夜的梦魇,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三人终于到了江滩,放眼望去,江水滚滚,江面上不时穿梭着轮渡和货船,十分热闹。
“帮我把钓竿拿出来。”岑先生直接在堤坝上坐了下来。
“钓竿,钓竿在这,恩,鱼饵呢?”
“不需要。”
“您这是姜太公钓鱼吗?”
“哈哈。”岑先生笑了起来,“君不见朝歌屠叟辞棘津,八十西来钓渭滨,我可不是要等周文王,我是真的要钓点东西起来。”
说罢装上鱼钩,娴熟地甩杆出去,开始垂钓起来。
“你们俩要是觉得无趣,倒是可以跟老头儿我聊一聊。”
朱依芷立马来了兴致,跟着坐在了堤坝上,问道:“我我我,我有好多问题呢,当年大先生的塾堂里是不是都是小北这样长得好看又优秀的学生?”
“长得好看又优秀?”岑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形容小北吗?笑死我了。”
“什么嘛?有什么好笑的?不是您自个儿说的,都是不世出的人杰吗?”
“是的,都是不世出的人杰,但这个词是形容他的师兄和师姐的,小北不在其中,要说起来,当年这里面最不成器的就是他了。”
“最不成器?你在逗我!”
“那时候塾堂刚创办,大先生收有十二弟子,小北是老幺,其他师兄师姐都是天赋异禀,各有专长,又懂事又努力,只有小北,只会卖弄自己的小聪明,整天逃课,惹事生非,几乎天天被大先生关到小黑屋里反省……”
“即便在小黑屋里他也不老实,生生在里面挖了一条隧道通到院外的槐树下,半夜去别人家去上听墙根,后来打仗的时候大先生带着师兄师姐都去赈济灾民,救护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