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回廊尽头站在那里的人影,虽然面纱遮面,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景媃,而她的身边,扶着她的,是花无心。
楼月卿只是轻轻蹙眉,随即仿佛看到一个陌生人一般,风轻云淡的收回目光,往另一边走去。
景媃眸色微暗,不过也预料之中。
她其实并不是来见楼月卿的,自从那日楼月卿去见她说了那么些话,她就再也没有过来这边过,更没有见过楼月卿,今日过来,是听闻萧以恂来了,所以过来看看,毕竟当年是因为她的冲动和执念,萧以恂才生来病弱,当年或许并不在意,可现在却很是愧疚自责,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见她眸色黯淡,花无心无奈的叹了一声,轻声道:“回去吧……”
景媃微微点头,由着花无心扶着她转身回青璃轩。
次日,因为楼月卿的意思,萧以恂再次进宫去见汤卉时,再无人敢拦。
未央宫外,层层把守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未央宫内,却冷冷清清的如无人之境,里面只有汤卉和伺候她的汤溪,连前几日还在伺候的两个宫人都被她让人送走了,其实汤溪她也不想留下,只是汤溪是她一起长大的心腹侍女,宁死也不愿留她自己在这里,她无可奈何,只能随着汤溪。
萧以恂走进未央宫的时候,看到里面冷冷清清,皱了皱眉,往内殿走去。
果然,在内殿看到了汤卉和汤溪姑姑,汤卉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似乎睡着了,而汤溪姑姑候在一旁,殿内很安静,除了呼吸声和沙漏流逝的轻微动静,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所以萧以恂刚走进内殿,汤溪姑姑就听到了声音,看了过来,看到萧以恂愣了愣,随即立刻走过来。
“参见恂王殿下!”
萧以恂忙道:“姑姑请起!”
汤溪起身,忙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外面……”
萧以恂淡淡的道:“是皇妹帮我进来的!”
汤溪一愣,随即了然。
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看在榻上闭目熟睡的汤卉,汤溪姑姑低声道:“娘娘正在休息,怕是要小半个时辰才会醒来,殿下……”
萧以恂轻声道:“姑姑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母后醒来!”
汤溪只好退下。
萧以恂这才让扶着自己的小厮退下,自己一个人缓缓走向汤卉,之后在汤卉跟前的小凳子上坐下,静静地望着汤卉憔悴素净的面容,面上没什么情绪。
约莫小半柱香过去了汤卉辗转醒来,一睁眼,蓦然看到萧以恂坐在跟前,不由一愣,怔怔的看着。
“恂儿……”恍若幻觉的呢喃。
萧以恂嘴角微扯,淡淡出声:“母后醒了?”
汤卉顿觉自己并非幻觉,这才恍然回神,忙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确实是未央宫的寝殿,这才有些震惊的看着萧以恂,眉头紧拧:“恂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以恂依旧面色淡淡,如实道:“儿臣听闻母后明日要被处决了,便来见母后最后一面!”
汤卉听言,突然笑了,眼中却充斥着丝丝自嘲。
她垂眸笑着,幽幽低声道:“其实,你不该来的,母后也……不希望你来!”
萧以恂听言,倏然静默,半晌,他才低声道:“儿臣救不了母后,来见母后最后一面,是儿臣唯一能做的!”
没有人救的了她,哪怕萧正霖,在这样的罪名面前,也不可能保得住她。
汤卉淡笑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虽是母子,可却因为太多的心结,加上她的冷落与疏离,其实没有多深的母子情,这些年,几乎很少说话,她不想靠近,他也不愿谅解,如今,仍不知道如何相处。
两相静默许久,汤卉才目光轻和的看着萧以恂,眼中蕴藏着一抹慈爱,轻声道:“等母后不在了,你好好待在骊山行宫,没事就不要回到这里,听太医的话好好养身子,定要好好活着,知道么?”
“好!”
泪痕滑落,汤卉却仿佛未曾察觉,继续柔和的看着萧以恂,殷切嘱咐:“母后已经安排了人在你身边保护你,母后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皇家,若是以后你厌倦了这里,就让他们带你离开,去一个山好水好的地方,平稳安宁的过日子,如果可以,找一个好姑娘陪着你!”
“好!”
汤卉已然泪流满面,她却仿佛毫无察觉,继续嘱咐道:“你大哥不够聪明,反而有些愚钝,总是让人无法放心,如今怕是满腔的悲愤和不甘,恐会做出什么傻事,若是有机会你去劝劝他,告诉他,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以前他胡闹,母后尚可护着他,以后他若是做傻事,再也不会有人护着他了!”
她已经为他们兄弟俩铺好了平稳的路,可是萧以怀那样的性子,若是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楼月卿哪怕再想护着他,怕是都护不住。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萧以怀,他太傻,总是受人挑拨不知轻重,如今储位被废,再无任何倚仗,没有了翻身的可能,他定不会甘心,若是有心人挑拨几句,怕是会自寻死路。
萧以恂眼中蓄着丝丝莹润,眼眶有些红,点了点头,低哑着声音道:“儿臣会去劝慰大哥,母后放心吧!”
汤卉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欣慰:“那母后就放心了!”
萧以恂静默许久,才望着汤卉问:“母后,您后悔么?”
汤卉一怔,迎上萧以恂晦涩的目光,她淡笑:“后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