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卿被拉进偏殿的一个门前,里面是一间稍见简陋的书房,因为里面内脏不全,只有一排书架和一张桌案,上面的笔墨纸砚都已经不在了,因为除了每个月一次洒扫,其他时间都不会有人来,且打扫的宫女怕是也不尽心,到处都是灰尘,看着很是清冷萧瑟,有些阴暗。
然而,却没有影响容郅的兴趣,让她在门口等着后,容郅就兴致盎然的走了进去,在堆着一些书籍和画卷的书架上面弄下来一个不打野不晓得木箱子,打开,只见他蹲在那里折腾了一会儿,然后,捧着一堆没有画轴的纸卷走出来,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灰尘,他却毫不在意,面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献宝似的把手里的纸卷递给她。
楼月卿见状,不由挑眉不解:“这是何物?”
容郅含笑,故作神秘:“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楼月卿狐疑的看着他,不过还是拿过一个纸卷,缓缓打开。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陈旧,显然是放置多年,这是一张画,而画中并非草木,也不是山河,而是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穿着一件小袄子,简单的把头发梳起来,额间垂吊着一串小额饰,小巧不失可爱,歪着脑袋捧着小脸趴在桌边,笑的眉眼弯弯的,巧言笑兮,美目盼兮,这形容美人的词形容在她身上合适不过,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却半点不见突兀。
这是她……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穿的衣服,大多是红色,因为穿着娇俏喜庆,只是这画上只有黑色的墨汁,不见其余色彩,可即便是如此,女孩儿的灵动和娇俏却入木三分,可见画出此画的人一定很用心,画工也十分了得。
楼月卿豁然抬眸看着容郅:“这是你画的?”
容郅颔首。
楼月卿在拿起其他的打开来看,都是她,只不过都不一样,后站起,或坐着,或蹲下,活开怀大笑,活鼓腮皱眉,或瞪眼生气,或闷闷不乐……
楼月卿心里一阵喜悦,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明媚起来,好奇了:“什么时候画的?”
他也不瞒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
当时,她在连续一段时间日日偷跑来之后,有一段时间都没有来过,紧接着她过生辰,之后她来了一次,那一次,她说以后都不能来看他了,因为他父皇不许她与他接触,他终于在那一次开口和她说了那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问她长大之后可愿意做他的王妃,她说愿意,之后就离开了,之后确实再也没来过,他不知道她的愿意是否只是童言稚语,可他当真了,闲暇时,他让照顾他的人给他准备一些纸笔,画出了这些画,且几乎每一幅,都花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出事了。
楼月卿心花怒放,笑眯眯的道:“原来你那个时候就那么喜欢我啊?”
他挑眉:“你现在才知道?”
他从不掩饰这一点,少时和她的相遇,是他灰暗的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光芒,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可是他却一直记着,或许那时候的那一丝涟漪算不上男女之情,顶多是喜欢,可是,他从小到大,除了她,任何人和事,都不曾让他有过一丝欢喜,所以他很期待长大了真的娶她回来,好好保护着她,这么多年,他以为萧倾凰就是她,还一直让人关注着,所以萧倾凰的情况,他是很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她不是她。
当确认他长大之后爱上的和娶到的和小时候想娶的是同一个人时,他有多开心,多么庆幸命运的眷顾,她或许不会明白。
楼月卿的心,顿时被填的满满的,什么也不说,直接上前一步,手臂抱着容郅,手上仍拿着那些画,眉眼间洋溢着幸福,吃吃笑开。
她傻傻的笑着,咕哝道:“真好……”
他们能好好活着,能在长大后相遇相爱,彼时他未娶,她也未嫁,能不负幼时的约定,真的很好。
容郅也笑着,抬手抱着她。
汤卉在朝堂上公然认罪之后,宫中炸开了锅,一整日都不平静,而未央宫却异常的安静,因为未央宫已经被下旨封宫,外面把守着大量的羽林军,而里面伺候的宫人太监也大多数被遣走,只有汤溪和两个贴身伺候的宫人还在,而汤卉,自从朝堂上回来后,跟个没事的人似的,和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只是面上无悲无喜,目光空洞无神,仿佛没了魂一样。
这样的她,看在汤溪的眼中,只觉瘆得慌。
萧正霖是傍晚过来的。
汤卉今日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几乎让他措手不及,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下超厚,他大半日都在和大臣们商讨汤家和她的事情,如今才得空过来。
汤卉看到他进来,不见诧异,面色平静,只道:“陛下终于来了!”
萧正霖看着汤卉坐在暖榻上,依旧是早上那副模样,面容素净寡淡,头上墨发如瀑,身上只穿着一声白色衣裙,没有以往的雍容华贵和盛气凌人,而是如出水芙蓉一般出尘淡雅。
萧正霖不由一阵恍惚,脑海中上过一些尘封的往事,犹记得那一年的春日,他在承恩寺见到她时,她也是如同今日这般,一袭素衣,不施粉黛,看着简单温婉,她就那样站在桃树下,花瓣飘零,丝丝雨水洒在她身上,她却一动不动,那样的静谧,透着淡淡的哀伤,如同一幅画卷……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她却和当年一个模样,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却让她的心,早已不复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