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大为不解地看向鸣棋。猜不透,他刚刚说的那句‘真的将焕离送出去’的意思。
四周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奴婢们都已再次被弥姑姑派人细细关照,‘不要来这里打扰世子看书。’
看来,大家纷纷觉得,大世子特别喜欢寒风中做的事,必定也当不是什么清读。估计今天一整天对这个地方都要能避则避了。
是以,无忧站在这里,觉得,是可以像这样直直望向他而不必顾虑别人的眼目。
鸣棋不知有弥姑姑持续关照的部分,对今天大家长时间懂事,不来这里走动,表示满意。
然后,无忧继续对刚刚他说过的话表示疑问的目光。
鸣棋一向聪明,他看得出无忧的意有所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释疑,“这本来也算是秘密的,不过,我一向不齿这些小动作,说出来也是无妨。母亲可不是真的为合周的计谋所动,她那么做只是想威胁到皇后,让她同意皇上给焕成官复原职。”
无忧表示听不懂。大公主为焕成复职而计动心思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更何况这样主动送官的做法,就更让人猜不透里表。
鸣棋“切”地一声,挑了挑眉,戏谑地看向无忧,“你是不相信大公主也会使用小恩不惠这种小手段。还是认为,焕成他连这点小恩不惠都不值。其实,我的想法是后一个,他哪里值得母亲望过去一眼。”这家伙的骄傲早就化进了血液。
焕成从边关回来,正身处革职的漩涡之中,有可能会永不叙用。鸣棋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如果没有人出手扶持,这样的忠臣良也难免‘古来大才难为用’的下场。
无忧不理其中机宜,只得继续追问,“让他那样的,正是殿下本身,殿下又为什么这么做。看起来像是自相矛盾。”
鸣棋笑无忧看不穿,“生杀予夺。焕成从前还看得不清,以为能给他那些的只有善修,母亲是在调教他。要他知道大公主这个身份的意义。”
无忧点了点头,也说自己的看法,“可我觉得焕成不会背叛善修世子。”
鸣棋一脸嫌弃,“谁要他真的背叛,今后总会有他毫无阅历亦无准备的地方,总之会有那么个地方。”
大公主对焕成;她对善修;几乎是拥有着一样的期待。虽然是大公主能给焕成的恩惠更切实。她能给善修的恩惠则更虚无。但在这一瞬,她觉得,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假如一个人已经开始算计他人,那么她是好人还是恶人的分结点就在此时此刻。
她是一个恶人。
也许本来就是。本以为可以做一个好人。却只能是个恶人。
但问题还有一个,就是皇后,听鸣棋的意思是大公主用一个焕离就能威胁到皇后。无忧看向鸣棋,“皇上与皇后一直伉俪情深,可是听世子刚刚所说,皇后似乎是在害怕焕离这个小姑娘入宫。是不是有什么个中原由。”
鸣棋没有即刻回答,他面容上出现一丝傲然,在全部的傲然之上还能再复加的傲然,能做到如此的也就只有鸣棋了。之后他说,“她不是在怕焕离,而是怕任何一个大家兴师动重,有必胜情怀送进去即可讨皇上欢心的女子。”
无忧立在鸣棋对面,看风将他袍吹起,那衣纹依旧优雅,不像自己的,像是要卷上了天,然后继续疑问,“可传说里说,皇上与皇后是真的恩爱。这在历朝历代都不曾发生的事,可见是真的。”
鸣棋好笑地看向她,“这次看来,是只有当局者看得清了。皇上对皇后的选择乃是因为外戚。他们并不是彼此真正的良人。”
无忧凝眉,“皇后之前那么多疑,又怎么可能不会认为大公主殿下是在耍花招,诱她出错。”
鸣棋平然,“所以才是焕离,所以才只有他适合打动皇后,无关紧要的人情,皇后并没有看在眼中,也不认为会对自己乃到整个家族有什么危险。”
无忧心中的疑问被他解释得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公主送的人情好费脑筋。
再抬头发现鸣棋正在看着她,她小心地握紧的手指,一切会不会就是个转折点,鸣棋忽然说他听到了一切?她的心跳得很快,他望着她的眼神还在加深。慢慢地说,“所以同女差是一样的。”
啊,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她在讨好善修最深层的目的。
无忧抬起头,“我是……”
鸣棋忽然截断她的话,“不要说。”
无忧仍然说,“我是……”
他也继续打断,“我叫你不要说。”
无忧,“我是……”
他再次大声地说,“我叫你永远都不要说,永远都不要说,不要说道歉的话,也不要说对你自己不利的话,我会自己判断,就让我自己判断。哪一天揭开你的面具,或者是哪一天,与那样戴着面具的你相守一生。”
他看着她。任由诡异的静将他们包围。任眼前的尘世瞬时荒凉,任这些繁华瞬间消失无状。
终于,无忧向他行礼做出告退之姿。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闭上眼睛,静静地立着。然后摆了摆手,四面八方的风忽然在那一瞬聚向他,他全身上下衣袍飘荡。
无忧觉得也是那一刹的风,吹得她心痛。藏在心底的黑暗苏醒的那一刹那,一定是由内而外将她血肉劈开,然后再也合不拢了。
在他听不到的距离里,她说,现在就摘下我的面具吧,或者那样大家都解脱了。
可他们只是沉默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