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着沈括出了码头,而杨怀玉带着阎王营压根就没下船。
原计划,船只能走到阳桥,之后就要转陆路,一路北上。
但是,唐奕要在这里停上两天,与沈括把整个通了的河段看一看。杨怀玉索性就让将士们在船上呆着了,等起身北上的时候再下船也不迟
本来是想,先把吴相公安排在阳桥官驿,唐奕他们这些年轻的再去工地上转转。可是,吴育也好奇这耗资近千万贯的大工程到底是什么样儿,于是,这老头非要跟着。
唐奕也不拦他,见识一下也好,省着这些朝官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知道在朝堂上瞎嚷嚷
通济渠修的是河,但其实是旱地工程,全程无水作业。因为整个工程其实就是重新在原来的河道边儿上,再挖一条运河。
一到工地,吴育就傻眼了。
“这、这,这就是子浩弄出来的水泥?”
河道是从阳桥住汴口的方向修的,所以,唐奕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已经完工的河道。放眼望去,五十丈宽的河道,深逾四五丈。
最震撼的,是河堤,一水的大青石加混凝土。
望不到头的河岸就好像一整块大石拦在大河两岸一般,看着就有种固若金汤的感觉。
而唐奕看到这本不应该出现在宋朝的大堤,也是心潮一阵激荡。
不是穿越而来的后世人,不是身怀后世情怀的大宋人,都很难理解唐奕心中的那股子兴奋。
那里面有亲切,也有成就感。
毕竟,他到大宋这么多年,虽然搅动风去,但是,看得见摸得着,又最像后世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个大堤了。
唐奕甚至很恶趣味地想:
如果保养得当,千年之后,他唐奕已经归于尘土,唯一能证明他来过的,可能就是这道堤。
不知后世之人看到千年前的大宋就有这般的工程水平,会是什么感想?
“相公,觉得这堤怎么样?”
吴育连连点头,“万世之基!万世之基啊!”
通济渠对大宋意味着什么,吴育很清楚。而这样一个连通南北的史诗般工程,用这等坚固的河堤拱卫,不是万世之基,又是什么?
“只此一河,子浩当为我大宋功勋之臣啊!”
唐奕一笑,心中当然得意非凡,但嘴上却道:“功勋不敢当,只要朝中少给小子使些拌子,奕就烧高香了。”
吴育一暗,知道唐奕说的是曾公亮和韩琦当年的不光彩。包括现在,也有朝臣诟病唐奕把通济渠当成收钱买路的工具。
“将来,若还有人说三道四,老夫就让他到这堤上来看一看。看看谁还寐着良心,说话不嫌腰疼!”
“哈!”唐奕大笑。“那就有劳相公了。”
“不过子浩,这长堤如一石垒砌,百里之岸无一蚁之穴,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沈括接道:“相公别急,草民这就带您去看。”
说完,便引着吴育来到河堤上。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几匹高头大马。
因为不知道吴育要跟着,所以唐奕来信只让沈括准备了一辆车,那是给萧巧哥预备的。
现在没办法,只得让吴育和萧巧哥同乘一车,唐奕、宋楷等人则是直接上马。
河道目前已经修完的部分,大概有不到二十里的样子,所以,要看现场施工,就得沿河走上二十多里才行。
沿着河堤一路前行,吴育更是新奇,单从车轮撵过传上来的感觉就知道,这大堤不是一般的结实。
忍不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河堤,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通济渠以前不修,那是太祖和太宗留下的一笔迁都烂帐,其实,大宋臣民心里都清楚这条大运河该不该修。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件拖了一个多甲子的大事,竟让一个年青人办成了呢?
看看新修的大运河,再看看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唐子浩,吴育心道:陛下和诸多同僚对这年青人推崇备至也不是没有道理。
最起码,吴育从唐奕身上看到了大宋朝堂正在渐渐缺失的东西实干!!
这是一个肯干实事的年青人,不拘泥于礼教。也许,大宋缺的正是这样一个实干家吧?
足足看了一刻多钟,吴育才放下帘子,收回心神。见同车的小姑娘有些局促,不禁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祥作派。
“你叫什么名字呀?”
萧巧哥一愣,没想到这老相公会与她说话。
“我我,我叫青瑶。”
青瑶是她的汉名,也只有唐奕和君欣卓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叫她巧哥,或者观音。
吴育点点头,“你是子浩的侍女?”
“是,是”
吴育笑了,“别紧张,老夫又不吃人。只是行车无趣,与你聊聊天,”
“识字吗?”
“识得。”
“识得多少?”
“可背《广韵》。”
“哦?”吴育有点不信了。
《广韵》正文收字两万六千余,加上释音、注解,全书二三十多万字。
这女娃说她能背?
要知道,就算是考上进士的贡生,大多也只习《韵略》(广韵的精简版),而不沾《广韵》的。
“那老夫可要考考你了。”
车外的人还不知道,萧观音正在车里雷得当朝给事中归班外焦里嫩。
几个少年人边骑马踏步,边闲聊。
唐奕问向沈括,“有什么困难没有?看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
“有!”沈括也不客气。“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