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4)
耳边像是有人说话,但四爷没抬头,更不能左顾右盼。这州试跟以后的县试也差不多,都是在衙门的正堂举行。正堂放不下那么多人,连外面的走廊里都安排上了。主考官坐在主位上,几位副考连同州学的学政教谕等人,满场的转悠。平均下来,差不多十个考生就有一个监考官员。
进来倒是没人搜身,可这没人搜身并不等于你有机会作弊。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真有人想如何,宁肯在阅卷的时候调换卷子放水,也不会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叫人抓住了把柄。
这次进来是可以带着护身符这些符箓的,下次只怕就不行了。四爷还寻思着,既然这符箓能画,不知道刻出来刻在簪子一类的东西还没有作用,他觉得这很值得试试。
尽量的忽视念叨声,可那念叨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传到四爷的耳朵里,有人在说:什么破文章狗屁不通
随即声音又低下去了,像是在推敲词句的样子。
他不管了,他答他的卷子,面不改色。
但除了四爷,好些人都听见了。有些人以为是别的考生在自言自语,但考试嘛,人家该考试考试,只当听不见。可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想这边看看,那边扭扭,心说这哪位仁兄这么那什么,这种场合也敢这样,还没被赶出去也是奇迹。左顾右盼看着的人多了,上面的惊堂木就拍响了:再不遵守考场规矩,休怪本官无情。
考场顿时一惊,除了那个念叨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好些人都把这位神神叨叨的仁兄当成了后台很硬的那一类。
不过四爷看看来回走动的这些监考,好似他们压根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一样。
四爷正答卷了,就听耳边有人说:好文章!可惜了可惜了!可惜这么好的文章应付州试!很是惋惜的样子。
看来,这是个呆在考场出不去的老鬼了。见过的考卷多了,自有他的判断。
而坐在四爷侧面的许宣,正答题呢,就听耳边有人说:破题平平,不见亮色。若是文章不见起伏,注定是要落榜的
许宣一听‘落榜’两个字,手下一抖,险些就有墨点落在文章上。
谁在说话,许宣彻底的慌了,这边看那边看的,看到的都是低头答题的人,并不见谁说话。
他疑惑的皱眉,刚要提笔落下,就听那个声音又说:答什么啊?不说你这文章不行,就说你这样的考不上的。坐在最后的几位相公,都是提前知道考题的,你说你这样的何必费这心思呢?像我一样,学到老考到老,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考出来。不如我的早就做官了,可我呢?这时运不济,怎么考都不行,不是我说啊,小相公,你这人命里真的一点官运都没有,反倒是有好几次牢狱之灾。回去吧!回去就别来了!
这些话跟蚊子哼哼似的,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念叨,带着某种回音。
正心烦气躁呢,这人又说:算了,你这会子肯定是恨死我了,回去之后,只怕会越想越恨。来来往往的,我见了那么多人,也就你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说话了,我补偿你,给你指点指点。看你的右手边那个人你看见了吗?
右手边?
许宣扭脸,右边是买了他家祖宅的那位金相公。这人挺好的,姐姐姐夫也说看着就很有本事。他也认识的。还是同窗呢。不由的他就点点头,表示看见了。
那个声音又说了:这是个贵人。你千万别得罪他,最好能交好他。他能帮你遇难成祥,保你平安的做一辈子富家翁
许宣从四爷身上收回视线,不由的左右再看看,低声问了一句:你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
才问出来,边上的监考就呵斥了:不要说话。这是一次警告,再有第二次,取消资格。
许宣缩了缩脖子,就听见那个声音长叹了一声:你这样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文采吧,也没有文采。那些出身贫寒但确实是有才的,早就传出名声了。他们别说是小声说句话,就是干点别的,这些人也不会说的。你生的这样文弱,脾气又老实敦厚,还这么容易轻信人。连我这做鬼的,都不忍心跟你说鬼话
啊!许宣不由的捂住嘴,鬼?你是鬼?他左右的看看,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受惊过度,声音一点也不小。
这一出声,一个个的都朝他看过来。
许宣看着考官们铁青的脸色,忙拱手:不是是有鬼!有鬼啊!他他他刚才还跟我说话跟我说话呢他一直嘀嘀咕咕的,你们都没听到吗?没听到吗?
之前听到声音的人心里都毛了,是啊!真有谁说话了。这么一想也对,不能一个人小声说话,这么多人都听见了吧。
妖言惑众,简直岂有此理。上面的考官话了:这是哪个县的考生,赶出去!赶出去。
这毕竟是在钱塘县的地盘上呢,李公甫那人别管怎么说,很有几分义气,也交好了一些人。他的小舅子出了这事了,就有伺候茶水的差役赶紧说:大人,往年这样的考生也多了。有些出了门就疯了呢。还有小人年轻的时候见过的一个老考生,硬是在考完了心一松直接咽气了这位小相公还算是好的,小人们立马把他送去让坐堂的大夫给瞧瞧
宁肯说成是有病,也不能叫降下罪来。考场上妖言惑众,就是一顿板子打死了也是白死。
林雨桐在外面等着四爷,正听小青说:这地方我压根就进不去,你这培元丹
然后话没说完,大门就打开了。
林雨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