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身血污的传令官八百里加急将晋州军报传入长安,仿若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开水,瞬间炸裂开来。
东秦的参政知事历来由三省六部的高官兼任,他们甚至来不及寻思对策便匆匆忙忙赶往宫城,然而禁宫之中圣人却没有出面,只有林清笑盈盈得笼着袖子站在石阶跟前耐心得等着。
“正则可知陛下在何处?”刘静膝下一子一女,长子刘丰取得是夏侯元娘,次女刘月嫁得正是林清独子长安四公子之一的林琅,二者即为姻亲关系,旁人不敢问或不愿意问林清,他倒是无所谓,登时凑过去。
“圣人的踪迹我等一介臣子又如何知晓?”林清微微一笑,“诸位还请稍候,清与诸位一道亦是接了消息才由人通传进宫的。”
西书房中,圣人呆愣的坐在上首,他跟前的龙涎香已经灭了,他却毫无知觉。
一旁的柳泉将军报传递给最先接到消息入宫的姬凛,后者一身玄色缎面镶边银色披风,内着绣银色鸾鸟纹样靛青大衫,因着进宫为了避免冲撞了圣人束了一条宝蓝色的腰带,头上的头冠也是玉冠而非银冠。
“晋州如今危如累卵,不知计将安出?”圣人沉默了片刻,见姬凛与平陵御均看完了军报,终于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惴惴不安。
军报是永宁城驻军从四品郎将戚铮传信过来的,将晋州如今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般,落在纸上便是群龙无首、左右犹疑、人心惶惶,但他还是大致探得北魏分四路南下,且各路领军的皆是烈帝成年的皇子。
上路由北魏太子拓跋傲领兵直扣朔雪关,被守将姬杉挡在关外,双方僵持,急需援兵、粮草支援。
中路由三皇子拓跋敦领军,沿着塔布纳河翻越长生山,应该是冲着定北镇去的,但北魏善驯鹰,如今行在长生山脉之中,周围并无高大的树林可遮蔽踪迹因此探子只能大致追踪一个方向并不知其详细行踪,好在定北镇守将楚丘亦是用兵好手,定北镇失手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第三路则由皇长子拓跋敢领军,绕开远路往泰安城走,沿路经过夏侯家名下的三个马场,收缴马匹无数,而沿路军民死伤亦是无数,同样需要援军。
至于第四路则由四皇子拓跋敛领军,他们沿着西楚边界穿越月亮河往西直奔永宁城,此路皆为骑兵,双方僵持不下,北魏屡次想要绕过城池,却被戚铮领军当下,但他也只能做到防守,无法反击。
“草民愿请命直往晋州抵挡北魏。”眼前的局势远比纸上写的更复杂,除了北魏、潜逃的流寇、还有谋逆的反贼,内外交困概莫如是,可是平陵御与姬凛都知道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是以圣人话音一落,姬凛便单膝跪地请战。
“卿不过守孝在家,身上仍有四品将军的续衔,如何是草民!”圣人听见他这样一说,又惊又喜,上前一步扶他起来,“如此万事就依仗将军了!”
姬凛与平陵御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闪过无奈,再一次对圣人的不靠谱有了清晰的认识。姬凛请战,圣人未听对策未加斟酌便同意,更可怕的是出兵出多少?调兵从何调?粮草军备等物从何处?何日出发?除了主将副将的人选是什么?……一系列的问题圣人都不在意,他只认为出了问题有人出头来解决问题,那么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更不要说姬家目前还扣着一个谋反的名头,如何能说服文武百官同意让重要嫌犯的姬凛担任主帅。
然而圣人此时心情激荡,又听得柳泉来报说是朝臣都来了,他一面落笔草拟圣旨任命姬凛为元帅,加封其为二品护国将军,一面便命柳泉传讯给诸多臣工,令其各自回家,只说晋州之危已解决了。
“陛下!”平陵御心中哭笑不得,大军前行非同寻常,朝中诸多部门皆要齐心协力,岂是一张圣旨就能订的,然而他深知圣人性子,不由柔声道,“草民信任姬将军智勇无双,然而朝中臣工皆是英才,俗话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将军年纪青青,少不了还是要听听前辈的意见,再也陛下信赖姬家清白,那是陛下慧眼如炬,可三人成虎,未必所有人都如陛下英明,少不得还要请陛下替姬家正名。”
“这有何难?”圣人满口答应,他到底不是傻子,戚铮是兵部侍郎戚锐的族弟,二者皆是寒门子弟,又未受过姬家恩惠,很不必为了姬家遮掩,而兵报上白纸黑字写了北魏皇长子拓跋敢领军,沿路经过夏侯家名下的三个马场,收缴马匹无数,这当中若没有猫腻他四十九年的日子也算是白活了,而夏侯家与姬家的恩怨他们这些人也都是知晓的,不过圣人心里也觉得夏侯家忒不大度,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不是心有灵犀的爱侣,“阿柳,你唤他们到东次间的花厅等着,朕这便带着元昭过去。”
“既如此,草民先告退了。”平陵御见他听劝,也不由舒了一口气。
“朕瞧你言之有理,如今可是秀才的功名?”圣人一时才反应过来,平陵御如今仍旧是个白身,又想起之前周坚曾经向自己推荐过二人,果然还是凌云慧眼如炬,有识人之能。
“草民的确为升平十五年的秀才。”平陵御点了点头。
“为何不往上考?以卿之才学,虽不能高中状元,想必二甲亦是不在话下。”东秦历代国君少有如圣人一般文采非凡的,往往草诏皆是翰林笔墨,而自圣人登基以来,他的圣旨到多是自己写的,此时落笔便命章文取了玉玺来用了印,只等中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