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不过一介秀才。”平陵御摇了摇头。
“那你出身世家?”四皇子将小胖手背在身后,装着大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询,好在平陵御此时坐在,他站着倒也勉强能正视平陵御的眼睛。
“草民家世寒微,勉强养活自己。”平陵御叹息一声。
四皇子闻言登时傻眼了,一双杏眼睁得圆鼓鼓的:“我如今的先生都是两榜进士或者世家名士,阿姐说你学问极好,能比他们好?可你既非进士又非世家出身,如何能说学问好?”
“草民斗胆问四殿下,不知殿下先生寿数几何?”平陵御笑意宴宴。
“三十出头……吧。”四皇子皱了皱眉头,越发显得可爱。
“草民今年二十又一,等草民三十而立约莫也可中个进士。”平陵御见他的样子好玩儿,不由笑道,“而草民虽非世家出身,但居于江湖之中,反而越发看得分明,如此大约跟世家名士也能有一两分可匹配。”
“既然如此不如我考你一题,可好?”四皇子虽然觉得平陵御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小孩子的直觉让他觉得又几分不对劲,当即朗声道。
“既如此,还请殿下出题。”平陵御点点头。
“我于《列子》见《两小儿辩日者》,竟不知何时日距离人远近也,还请先生解惑。”四皇子显然在此之前以此问题难倒无数先生,因此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翘起唇角。
“殿下可知虫蚁?”平陵御却是胸有成竹。
“自是知晓的。”四皇子点了点头。
“虫蚁行至微末,若与殿下相隔数百丈,则其动向一刻与殿下距离变化几乎可以忽略,同理,草民观《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尚不可触日,足见日距我等之遥远,殿下可能明白?”平陵御尽可能用简单的话给小童子解释。
“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先生作何解?”四皇子转了转眼珠子,只是语气里已然不如方才排斥。
“还请借殿下棋子、棋盘一用。”平陵御闻言并未生气,反而为孩子的质疑精神感到高兴,当即朝着华阳公主微微拱手道。
“先生自便。”华阳公主点了点头。
“殿下请于此处止步。”平陵御让四皇子在距离桌子一尺的地方站好,又找王嬷嬷取了一条素色的锦帕,同时取了一颗棋子置于帕子中央,“殿下如今观这方锦帕并这枚棋子,可记住其大小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
“殿下再看?”平陵御收回锦帕棋子落在棋盘上,“只不过对照着的东西不一样了,殿下可觉出区别来。”
“原来眼见未必是真呀。”四皇子惊喜的睁大眼睛,“至于日初出沧(cang)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为近者热而远者凉——我亦是明白了,就如这亭子中的银丝炭,将将燃烧的时候不觉得暖和,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冷了。”
“殿下聪慧。”平陵御温柔的笑了。
众人正要说话,却见一身青色棉袍的小李子小跑过来朝着众人行了礼,道:“先生,刚刚接到紧急军信,陛下已经信了姬家清白,这会儿正命柳总管传旨命召姬将军进宫,陛下命奴婢来请先生回皇天殿议事。”
“既如此,我们姐弟不耽搁先生了。”华阳公主心头虽然为姬家高兴但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只朝着平陵御微微一颔首。
“草民告退。”平陵御抬手行礼便准备往皇天殿走,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皇子竟然抓住自己的衣裳,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殿下可有什么嘱咐草民的?”
“先生,我以后还能来请教你么?”小孩儿见难倒了所有先生的问题被眼前清俊的年轻人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不由朝他眨了眨眼睛。
“殿下要来,草民喜不自胜。”平陵御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抬手温柔的揉了揉小孩儿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羊角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