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一说完,那少年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从那下仆对主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那个家庭里真正做主的不是郎君而是夫人,平陵御看了看失声痛哭的少年,心中一叹,养个人在身边又不是养个猫儿狗儿,就是猫儿狗儿也是有着感情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不然对方不可能等到这么多年才续娶。
而就算这样当深爱着的孩子被邻里闲话的长舌妇指责生而克母的时候,他却只是让家丁驱散了对方,与其说是善良,平陵御却觉得这更是一个性子软弱的人,他从来都学不会对抗,从来都只会被动的接受。
因此他明知道长子被继室欺凌,却只能选择这样无可奈何的手段来对抗,因为他做不到对身怀有孕的妻子出手,也不能放任长子被戕害,他更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是被掉包了,到最后他自欺欺人的让这个孩子以这样的形式离开那个家族,至少能够保证这个孩子能够活着。
“先生,请赐我一名。”少年不是傻瓜,他听出了平陵御未尽的话语,当即用手抹去眼泪,纳头便拜。
“你姓什么?”平陵御为对方的聪慧感到欣慰,说到底在看到一提起父亲就全身是刺的白露,他更多的是不愿意让这个少年真的对世情就冷漠下去,不愿意对方如同白露一样小小年纪就因此对亲情失去希望。
“如今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阿父的骨血,他定然也不愿意我跟随他姓。”少年说道这里一阵哽咽,但他很快又止住了眼泪。
“那就和你的母亲一个姓吧,纪念她给予你到人世间走一遭的机会。”平陵御微微一笑,他看重少年的潜能,但也不愿意对方真的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是以他更希望有什么能够让这个少年铭记,记住他的父亲那份懦弱的父爱。
“我阿娘姓韩。”少年低头沉思。
“你的父亲是个性子柔软的人,我却想你拥有铮铮傲骨,自此便单名一个铮吧!”
“几时了?”平陵御伸了个懒腰,昨日好不容易救活的人让韩铮背着回来,他带着白露一路清扫痕迹,回到院子里又将对方扒了个干净,才发现这人背上手臂上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皮肉外翻显然是刀伤,有些却是擦伤,好在家中有烈酒,平陵御用了整整一坛子将对方的伤口冲洗干净,又捡了干净的中衣剪开附上一些清热的草药裹好,因着担心这人夜里高烧起来,他又将自己的榻让出来,吩咐韩铮并陈讯两个将对方的衣裳和配饰都收起来,准备第二日空闲了看都是些什么东西,该处置的要处置了,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已经辰时了。”白露今日穿一身碧色,青裙曳地,身上的短袄在袖口绣满了梅花与裙角蜿蜒逶迤的绿萼梅相映成趣。
“他们几个呢?”平陵御换了一件群青色的深衣,广袖舒展,跪坐在窗下由着白露予他梳头。
“练拳的练拳,习剑的习剑,就连陈小郎君也在演练他的双刀。”白露伸出素白的手将平陵御及腰的长发梳顺了扎起来绾成一个发髻,又带上竹冠,一面回答自家郎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