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宽先行写了密折送回京城,然后才自己带着东平郡王和韩城一行人回京。
崔应书的密折又较叶景宽的先到,建章帝召内阁成员和皇太孙周唯昭一同于御书房议事。
常首辅皱着眉头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乎想像:“如今一下子,倒是来了两边消息。”不来就不来,一来,湖北和晋地都来了消息。
可惜的是,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晋地的镇南王如今生死不明让人担忧,而湖北那边,足以说明韩正清的狼子野心了。
岑必梁神情激动,胡子乱颤:“大同乃是西北门户,绝不容许有失。若是锦乡侯拒不奉诏,当杀!”
现如今已经撕破脸了,面上那层粉饰太平的皮还要来做什么?
岑尚书慷慨激昂,激动得咳嗽了几声方才又急哄哄的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当时他们几个知道恭王原是自己出逃的之后就觉得这事儿要糟,这不就是一个乱臣贼子么?直截了当的下旨把恭王废成庶人,叫锦衣卫刑部张贴文榜通缉,光明正大把事抬到明面上来说多好,非得废这样大的力气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是岑尚书私底下一想,又觉得建章帝这样做也情有可原,毕竟眼下正是是非多的时候,湖北出事,九江前年大水,出了杨云勇这样的巨贪,后来又出了太子中风、太孙遇刺一事,要是再出恭王逃跑,大张旗鼓通缉,就等于变相告诉天下人,皇室乱成了一团。
可当时是当时,当时情况下,恭王势单力薄,锦衣卫暗中追杀或可解决,可现在又不同了,现在恭王勾结边境大臣,俨然已经快成气候,绝不能再为了面上的好看而姑息纵容了。
建章帝远比岑必梁要焦躁愤怒的多,他强撑着定了再发圣旨召韩正清回京的决定,吩咐内阁拟旨,又道:“恭王那里......”
起先已经说恭王死了,现在要是再发明旨讨伐,岂不是说圣谕如同儿戏?建章帝一时很是为难,偏头去看周唯昭:“唯昭怎么看?”
周唯昭之前其实已经同宋楚宜商量过这个问题许多次,早有准备,听建章帝这样问就道:“就算皇祖父不发圣旨晓喻天下,到时候恭王作乱,照样要举起龙子龙孙的旗子。一味捂着也不是办法。”
宋程濡之前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如今听周唯昭表态,建章帝犹豫,方才附议:“臣也如此以为,自古以来,凡是犯上作乱的,皆要有个由头。恭王最大的倚仗,也就是龙子的身份了,他不会舍得不用。到时候肯定还要把矛头指向东宫和太孙殿下。”
肯定要把太子那些丑事拿出来说,作为攻讦太子的由头,肯定还要说东宫诛锄异己,蛊惑圣心什么的,宋程濡都不必清风先生提醒,自己也能猜得到恭王会怎么给自己洗白。
常首辅沉默半响也点头:“圣上,事关皇室秘辛,之前老臣也是想着能不给您面上抹黑就不抹黑,可如今情势已经不能控制,早下决断的好。”
建章帝并没犹豫,他忍着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缓了口气:“你们商议出个章程给朕瞧。召韩正清回京的圣旨,用八百里加急送去。”
又单独留下周唯昭,沉默一回方道:“朕叫钦天监和礼部准备册封皇太孙的章程。”
他又有些感慨,看着自己的孙子叹口气:“从前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是朕误了你父亲和叔叔们。”
他自诩是个极好的父亲,虽对每一个孩子都不错,可也早早的就册立了太子,就是为了防止孩子们重蹈自己的覆辙,可是世事难料,事情就是走到了这一步。
恭王和太子的事对建章帝影响太大,他直接老了十岁,而恭王出逃皇陵的事,更是叫建章帝更加心力交瘁,周唯昭叹口气,亲自给建章帝倒茶:“皇祖父当心龙体。”
建章帝虽憔悴,精神却还不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放心,这点风浪,还打不倒朕。”只是难受罢了,当父亲的被自己儿子们背叛,心里总是过不去的。
周唯昭先去了詹事府处理政事,然后才回东宫,宋楚宜正陪卢太子妃下棋,下棋并不是她的强项,她愁眉苦脸凝眉思索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周唯昭只觉得方才还沉甸甸的心登时落回了原位,笑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走这里。”
卢太子妃就瞪他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
周唯昭在母亲和妻子面前从不端着,莞尔一笑:“母亲饶了她罢,她下棋还不如明惠,再不放些水,瞧她可怜的,小脸都皱在一起啦。”
卢太子妃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连宋楚宜也忍不住羞红了脸,又有些恼羞成怒,碍着卢太子妃在跟前又不好生气,到底瞪了他一眼。
卢太子妃就叫人撤了棋盘,拉了宋楚宜的手:“不过唯昭说的也有些道理,亏的你还天天特意来陪着我......其实,咱们赏花煮茶也是趣事......”
宋楚宜的脸就羞得更红了,周唯昭和卢太子妃都相视一笑。
外头的事,周唯昭并不想拿来叫卢太子妃心烦,尤其是事关恭王的,他更不想拿来恶心自己母亲,因此之前在御书房的一应事宜,他一个字也没提。陪着卢太子妃说了会儿话,再笑着说了说当差的趣事,等到了晚饭时分,哄着自己母亲高高兴兴吃了饭,他方才牵着宋楚宜的手一同告辞。
卢太子妃叫人多准备了几盏灯笼,又执意叫了鸣翠宫的宫人送他们回去。
已经是十一月中了,京城的雪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