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好的糖醋汁倒入油锅里,滋啦一声升腾起滚滚白色雾气。余杉眼前先是变得模糊,继而慢慢清晰起来。他瞧见自己捂住口鼻冲过冒着白色蒸汽的下水道井口,抬头瞧了瞧音像店的牌匾,脚步不停,径直推门而入。
困在身躯里的余杉心头一紧,跟着就听见自己笑呵呵的叫道:“人呢?老板?没人我可拿东西走啦啊!”
从右侧一排cd架的尽头探出一个脑袋,那人眨了眨眼睛,随即惊喜的叫道:“杉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晚上到的。”
乔思丢下擦拭灰尘的抹布,笑着迎了过来,边走边说:“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别闹。你这大老板换了手机号,我找了仨人愣是没打听到你的新手机号,还以为你失联了呢。”
乔思说:“我也闹心啊。上个月逛街把手机丢了,我就晚补了一天,特么移动就把我那豹子号卖给别人了。你说这帮人得多缺德?一个破手机号倒是没什么,可手机一丢,号码一换,别人找不着我,我也找不着别人,耽误老些事儿了。为这我天天往移动跑,到现在这事儿也没整明白。”
“还有这事儿?”
乔思摆摆手:“别提了。坐坐坐,小半年没见着,你这怎么回来了?待几天?回头好好聚聚。”
余杉说:“我这回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滨海干不下去了。”
“不对啊,你不是在滨海买了房子了吗?”
“那房子已经处理了。”余杉说:“赶上经济危机,所有日企全都往回撤,公司能接到的项目越来越少。再说我也三十岁的人了,比不得小年轻。公司一来项目,加班能加到半夜两三点,第二天一早九十点钟又得赶回去。加班倒没什么,起码能多赚点儿钱啊。嘿,结果公司学精了。等项目一完事,上头一核算加班时长,直接给你放一个礼拜假。这些年忙起来能忙死,闲下来累得就往家里一窝,哪儿都不想去。头两年还没什么感觉,这两年感觉自己体力是越来越差劲。去年去医院做了个体检,检查结果吓了我一跳,按那大夫说法,我要是再这么下去容易过劳死。”
说这话两人在吧台前坐了下来,乔思从吧台上拿过烟,打开来递给余杉一根,自己也拿了根叼在嘴上,点上深吸了一口说:“这话以前听你说过,那阵儿你就要转行。这回下定决心了?回来打算干什么?”
“还没琢磨好。我在滨海买那房子这几年涨得厉害,卖了之后手头还剩下不少。我琢磨着不成先买套门市,以后不管干什么,有那门市租金在那儿,起码饿不死。”
“你这个打算好。诶?你等会儿。”叼着烟转过身,乔思顺手抄起吧台上的那份报纸,哗啦啦翻了几下,展开来递给余杉说:“你瞧瞧这个,万达快竣工了,后面步行街的门市正往外头卖呢,我琢磨着要是买下来应该不愁往外租。”
余杉扫了几眼,点点头说:“成,回头我过去瞧瞧。甭说我了,你这阵怎么样?”说话间,余杉四下看了看。
音像店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我?还那样。”乔思眯着眼说。
“你媳妇呢?”
“不是打麻将就是逛街去了。”
余杉开始皱眉:“你俩还那么僵?”
“有什么僵不僵的?岁数到了,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罢了……呵,你觉着我还能在她身上找着初恋的感觉还是怎么着?”
“什么时候要孩子?”
“啧,”乔思撇撇嘴说:“费雯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结婚前就跟我摊牌了,什么时候给她买辆二十万的车,什么时候再考虑孩子的事儿。”
费雯雯跟费家人如出一辙,结个婚考虑的不是什么感情,万全就是将其当成了一场生意。婚前就嚷嚷着要车,后来不要车了,改要十万块钱。那阵正好赶上过年,余杉陪着乔思去了一趟费家。结果甭说乔思了,连余杉都差点气炸了。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也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张口就要十五万彩礼。费家人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自己闺女婚后生活着想。
余杉就闹不明白了,乔思没那么多存款,要是凑这十五万还得东拼西凑四下筹措,转过头钱是放到费雯雯账户里了,可乔思不一样得还钱?而且这年头张嘴朝人借钱多不容易?你用个一年半载的,还钱的时候不得给人利息?就算关系好不要利息,是不是也得请人家好好吃一顿,回头还得欠人家人情?
余杉当时就反对这俩人结婚。他瞧的很明白,费家人根本没拿乔思当女婿,万全就把乔思当成了外人、冤大头。
因为彩礼的事儿闹了一阵,后来费家很不情愿的把彩礼标准降到了十万,乔思这才把婚事给办了。因着那会儿余杉已经回了滨海,所以后续发展他只是有所耳闻,具体怎么样乔思始终没说。
眼睁睁看着回忆的余杉想起了这桩事,他情绪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乔思,嘴却不由自主的说:“外头还有债吧?不成先从我这儿拿,反正我也不急着用。”
乔思摆摆手:“不用。你别看现在cd不景气,可我一个月怎么着也得对付个五、六千。”
正说着,身后传来们响,一个戴帽子的大爷神色警惕的走了进来。乔思只是瞧了眼,连招呼都没打,继续跟余杉闲聊着。那大爷装模作样的站在一排货架前,抄起一张二人转的cd打量起来,扫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