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今天虽说只请了你们几位,仿佛我说的便是自己的私事,其实不然!这是国事!也非我蜀国一隅之事,岂是儿戏?”刘妍喝止寇封。
寇封悻悻然坐下:“即便如此,也为时尚早!”
“不早了啊!曹贼已经死了,曹丕即位那是板儿钉钉的事情,昔曹贼在时,尚爱惜名誉,不敢称制,但曹丕呢?他与皇兄是同辈,还是大舅子,他会像他父亲一样,继续养着皇兄一家吗?还有他背后的那个司马家,且等着变天吧……”刘妍感叹了一句。
“殿下……您……为何不愿择嗣?”庞统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曹操让你奉旨守节,可他已经死了,就算他还在。蜀国你说了算,是你自己不愿嫁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刘妍有一瞬间的沉默,此时她很想看看老师的表情,但转而又骂自己,有这种念头就该掌嘴!
“我这蜀侯的位子,是特殊时期的权宜之计,是没有将来,不可以传承的。哥哥关心则乱,师兄你怎么也不清醒了?”刘妍苦笑着说:“就算将来的某天,情况有变,我有了嫡亲的血裔,他们也不能继承我的蜀侯之位。”
“……”寇封冲动想问为什么,被徐庶一个眼神制止了。庞统涨红了脸低下头去。场面再度尴尬起来。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决定,不只是对蜀国,对大汉,更是对我自己,最好的决定。”刘妍推了推面前的茶盏,轻声说。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徐庶想说“那就这么办吧!”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生生改成了:“属下等必然尽心竭力,达成所愿。”
刘妍听徐庶这么说,笑了出来:“还是老师最明白我,这件事,两位军师心里有数,我便放心了。你们各自努力,为我,也为汉室天下,走好这复兴的第一步。”
庞统至此才算明白,刘妍为什么不愿择嗣,为什么会说就算她有亲儿子,也不会传位给他。
她是公主,就算将来子嗣姓国姓,在外人眼里毕竟是外姓的血脉。若此时她是自立为王也就罢了,偏偏天下人都能自立,唯独她不能。因为她是公主,是天子御妹,她姓刘。
别说现在献帝活着,就算将来献帝死了,或者被逼退位了,她统一了天下,也做不了天下之主,至少名义上要扶一个血统“纯正”的男子做皇帝。
哎,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女子啊!身为女子,要这天下做什么?
庞统为刘妍感到惋惜,寇封却根本就想不通了。出了公主府,他直接就跟着徐庶回了家,追问老师为什么妹妹要说那样的话。
在他看来,蜀国的江山是妹妹的,只有妹妹的孩子可以继承,别人凭什么占现成便宜?
妹妹现在是没孩子,可不表示将来也没有,她又不像刘备那么重男轻女,就算她生个女儿,也能继承蜀侯啊!
面对激动不已的寇封,徐庶却是满腹愁绪。
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她无嗣,所以国除。为了蜀国的政权更迭能够平稳,蜀国的百姓能继续享受她给他们带来的福利,她宁愿承受永久的孤独,一个人扛着屠刀继续前行。
犹记得她说要带他去青州,说去到那里,天下大概就能太平了。
天下都太平了,百姓都安置了,你呢?你自己呢?迎了献帝回来,你要身归何处?
脑中画面一副副过,最后定格的时候,出现的是一个白老妪,穿着带补丁的长裙,正坐在屋檐下,身边围绕着小猫小狗和几只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见那些。画面中老妪动作迟缓,骨瘦如柴。
这让他猛然惊醒:其实徒儿根本就不在乎她自己的结局,只想把想做的事情做好。
世间怎会有对自己如此严苛的人?原以为时间会改变你,让你放下执念,让你放松心情,试着去享受生活而不是忍受生活。
结果,十七年了,你还是老样子,甚至变本加厉,我要怎么办才好?
徐庶心情不好,面对寇封的追问,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了火:“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那都是被你,被你们带累的。你以为她嫁了人,有了孩子,情况会比现在好吗?不会!只会更糟糕!回去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才能真的帮到她而不是给她添方才那样的堵!”
寇封被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回去了。心火难消的徐庶闷坐在书房里,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冷静,严苛的刘妍一声不吭地在他的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胸闷气短,烦躁不堪。
然而,彼时让他更沮丧的是,他竟也认同刘妍的观点:她的蜀侯之位,是没有将来,更不能有传承的。
曹氏自立魏王,立刻遭到普罗大众的“群嘲”:挟天子以令诸侯,名至实归。
诸葛亮利用这一点,在庐江前线兴风作浪,逼死荀彧,气死曹操。
可是如果刘妍不是单身,她有孩子呢?蜀国在这之前已经立储了。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吗?
就算刘妍的孩子姓国姓,只怕到时候也会因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而被剪除吧?
如若献帝禅位,她的孩子最终承即大统,那么本质上,刘妍也是窃国之贼。难堵悠悠众口,凭什么献帝放着刘家的子嗣不传位,偏偏要传位给外姓人?
徒儿是对的,她可以举事,却不能成事。蜀国最好的结局是国除,由献帝或献帝的孩子回来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