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也没有这一刻的现实更加让加尔文感到恐惧。
艾扎克伤得很重。
红胡子的子弹原本都是留给加尔文的, 而他们曾经的恩人显然并没有打算——艾扎克的胸腔奇怪地凹陷了下去,温热的鲜血最开始喷得到处都是,几乎把加尔文整个人都淋湿了。
但现在血流的速度开始放缓,但这只是让加尔文更加绝望。
大出血和极度的痛楚让艾扎克迅速地陷入了深度昏『迷』。仅仅只是几十秒的功夫,艾扎克的呼吸也变得微弱了。
乔伊斯和韩冲了上来,他们脱下衣服用力地按压在艾扎克的伤口上企图阻止他的出血。
“嘿,伙计,撑住——”
韩冲着艾扎克大喊道,哪怕对方理论上来说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给予他任何回应。
“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这是乔伊斯的声音,这个一直来都对一切事物表现得冷静镇定的男人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慌『乱』。
“该死的……他撑不住了……”
……
甚至就连红鹿都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跪在加尔文的旁边,低着头给艾扎克做了应急止血措施,效果要比乔伊斯和韩的按压好多了。
加尔文再一次地在红鹿的身上捕捉到了芙格的气息, 在那短暂的一小会儿时间里, 加尔文心中腾起一阵狂喜。
“救他,求求你,救他!”
他冲着红鹿绝望地恳求道。
如果是芙格的话,他一定可以救下艾扎克的, 毕竟那是一位医术异常高超的医生。
加尔文拼命地对自己说。
但现实给了加尔文狠狠的一击, 红鹿在粗略检查了艾扎克的伤口后,便回过头来对着加尔文『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红鹿对加尔文说道。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那根深蒂固的英国口音,但加尔文知道那是芙格给出的结论。
艾扎克的整个胸腔和脏器基本都已经被轰成了碎片,哪怕是芙格也没有任何办法处理这样可怕的伤口——他毕竟只是一名医生而不是巫师。
加尔文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彻底晕厥过去。
所有人的身上都布满了艾扎克的血,他们的声音和影像仿佛在一瞬间褪『色』了, 留下的只有鲜明的红『色』。
那红『色』在加尔文的眼睛里不断扩散,直到他的视野都被一层朦胧的,浮动的血红『色』填满。
加尔文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搅碎了,他无法理解这一切,他没有办法明白为什么他那个生气勃勃,直到不久之前还在跟红鹿针锋相对的哥哥,会这样虚弱地倒在他的怀里。
但同时加尔文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醒,仿佛他的灵魂已经完全地从身体里剥离了出来,他知道艾扎克恐怕就要离开他了,就像是当初的霍尔顿医生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离世一样。
“我不明白……”
加尔文喃喃地低语。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
他的翅膀在背后伸展开来,雪白的羽翼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珍珠一般的柔和光泽。
艾扎克的心跳每一秒都要比上一秒更加微弱,加尔文慢慢地探出手,按在了艾扎克的胸口。
几秒钟后,他发现自己感觉不到艾扎克的心跳了。
艾扎克死了。
加尔文一阵恍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可怕的一切究竟又是他的一个噩梦,还是现实。
乔伊斯在他身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抽气声,而韩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包括红鹿的脸『色』看上去都很难看。
加尔文的心智和灵魂无声地碎裂了。
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以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加尔文……哦,老天……我很抱歉,我真抱歉……”
韩看了一眼加尔文,又看了看他怀中艾扎克已经瘫软下去的尸体,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红鹿皱了皱眉头,他没吭声,而是慢慢地将手搭在了加尔文的肩膀上,后者的身体正在簌簌发抖。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加尔文已经濒临彻底的崩溃。
他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仅剩的亲人的离开。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样的加尔文。
加尔文没有哭喊,没有吭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抱着艾扎克的尸体狼狈地坐在地上,那对漂亮澄澈如同宝石一般的双眸,如今只有一片沉寂的空洞。
是那种令人感到不安的空洞。
那悲哀是那样深重,所有企图安慰的话语在加尔文的悲痛前都没有任何力量。
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乔伊斯,韩,还有红鹿听见了那一声古怪而沙哑的自言自语。
“不,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加尔文轻声说,也许是在自言自语,又或者,他只是在对着虚空中那位玩弄着所有人命运的神祗发出自己的誓言。
加尔文慢慢地俯下身,他端凝着艾扎克已经死去的脸。
死亡之后的霍尔顿·艾扎克比加尔文记忆中的显得消瘦和疲倦很多。
这样的一个人,明明应该白发苍苍,在亲人和朋友的环绕下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慢慢地闭上眼睛,而不是在这样一个肮脏的入口前,满身鲜血地在加尔文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不应该这样。
……
就在加尔文这么想的同时,一股冰凉的,熟悉的力量倏然从他展开的翅膀里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