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哲仍然埋头抿唇,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黄药师眼底凌厉之色一闪而逝。
是啊,这娃娃是个倔的!他知道!他早该知道!从第一次见面起便知道!
黄药师问:“你便是那血衣童子。”
徐哲埋头道:“……徒儿是。”
黄药师问:“你的目的是《九阴真经》。”
想到昔日在华山山脚,他对黄药师是怎样说的,徐哲沉默半响,才低声道:“……………是。”
好!好一个是!黄药师森然冷笑,道:“出岛之时,我让你待在岛上,好好照顾你的师弟师妹们,你未听;华山之下,我叫你好好待在华山山脚,待为师凯旋下山,你还是未听;如今,我让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出来,你仍是不听——”
徐哲咬紧牙,胸口闷塞难耐,眼角泪意汹涌。
黄药师道:“徐哲风,你心底若真是还当我是你师父——”
徐哲高声打断黄药师,倔然瞪起双眼,眼中湿润一片,道:“师父!何须我说!你为何不先与我说,我与王道长在一起的那一夜,你是否就在一旁?!”
黄药师坦然道:“不仅那一夜我在,之后的许多夜,我都在。”
“——那还有什么需要我说的?!”徐哲牙关一咬,恨声道,“师父还有什么需要我说的?!师父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还是说!师父今日就是来断我双腿!废我武功!骂我冥顽不化!叫我逆徒孽障!痛呼当初怎的会收下我这个弟子的?!”
说完,徐哲再次撕心裂肺的干咳起来,这次吼的厉害,咳的也厉害,他痛苦的抓住衣领,每一声干咳都带出大口血迹。
黄药师心底一痛,他这大徒弟,又钻起牛角尖了。
但黄药师并未上前,只是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徐哲声声咳血。
待徐哲不咳了,黄药师继续问。
“你并非富贵人家的孩子。”
徐哲沙哑着声音道:“当然不是。”
黄药师道:“那最初七兄捡到你时,你如何懂得那么多做鸭的方法?”
徐哲垂头道:“母亲爱吃鸭,哲儿……哲风小时为与母亲亲近,母亲未发病时,便老缠着母亲,询问母亲鸭子的做法。”
黄药师道:“那你其实并不爱吃鸭?”
徐哲低喃道:“哲风最爱吃的是鱼肉,每次吃鸭肉都会感到恶心反胃…………但即便如此,每次看到鸭肉,仍是忍不住想要尝一口的。”
黄药师微一沉默,怅然叹道:“现在想来,从最初见面时,你就在骗我,而我黄药师,也当真被一个六岁小娃娃耍的不轻。”
徐哲的嘴唇咬出了血,掌心也攥出了血,他张嘴抿唇了良久,终是低声道:“……是,师……你从未救过我,黄药师的名字,是哲fēng_liú浪时从乞丐口中听到的,那时只道这个人的特征极好辨认,出没江湖已数月有余,行事邪性肆意,听起来又武功高强,便也想……也想……”
黄药师沉默良久,道:“还有呢?”
徐哲呜咽道:“当初哲风也并不是不会捕鱼生火,只是投机取巧,认为你会喜欢聪明且勤奋的孩子,因此故意装的笨拙,又进步神速,以讨你喜欢。”
徐哲本还想说什么,但此刻说出来,又实在太过嘲讽。
徐哲只好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念,师父你对哲儿是真的好,捕鱼的每一个细节都说与我听,生火的每一个步骤都是一步一步的示范与我;虽是说,若哲儿跟不上就要扔下哲儿,但每次哲儿步伐慢了,你也会特意放慢脚步;收徒之后,更是哲儿想学什么,你就教什么,有时任性撒泼的过头,你也从不严厉惩罚哲儿……
回忆往昔种种,眼看今日种种,徐哲胸口一痛,失意低喃道:“除去最初与师父相见时,以及九阴现世而哲风出岛后,这十年间,哲风当真并未对师父说过一句谎话,这十年来,对师父的感情,对师弟师妹们的感情,也当真并未有一丝虚假……”
黄药师闭上眼,一时心绪难辨,竟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最终,他只是长长叹息道:“徐哲风啊徐哲风……当年你不过六岁稚童,可真是好一个徐哲风,好一个徐哲。”
徐哲深深闭眸不语。
黄药师突然道:“——若是我要那《九阴真经》。”
徐哲猛的瞪大眼,抬头无措的望向黄药师。
一边是父亲遗愿,他多年来赖以生存的执念信念,一边是多年来教导他如师如父的黄药师,徐哲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能说什么。
黄药师不给徐哲思索时间,继续步步逼问道:“若是我不要那《九阴真经》,却不允许你跳崖寻死——”
“不可!”徐哲以膝做脚,在地爬行两步,茫然满满的双眼似是终于找回了丝神智,急速的厉声道,“即使是师父也不可!哲儿死意已决!所中之毒也无药可解!一年之后,华山山巅,携九阴而坠崖底!便是哲儿今生之愿!”
黄药师低声呵斥道:“胡闹!”
徐哲急忙跪地磕头,一边磕一边快速道:“哲儿自知胡闹!哪怕师父骂我恃宠而骄也罢!只此一事,还请师父、请师父……”
徐哲抖着唇,请师父成全弟子去死这种事,怎能说得出口?
徐哲一时间分外恍惚,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年有余,他付出了时间,得到了武艺,付出了感情,也得到了更多的感情……此时此景,此人此物,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