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献在小院外跪了许久,才有一个仆从里面出来。
“老太爷,进来吧。”仆从这样道,态度十分冷淡。
说罢,他便转身进入了小院中,对待叶献完全没有其他仆从该有的恭敬小心。
但叶献不以为然,他顾不上双腿的酸痛,挣扎地站了起来,眼中出现了一抹喜色。
三叔肯见他,那就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叶家尚有一线生机!
他被仆从领着去了一处泉边凉亭,那里已有一位白发老人正在烹茶听泉。
袅袅水气中,隐约可见老人通身远引鸣高的气度。
叶献快步向前,甫立定便急急说道:“三叔,出事了,求三叔救救叶家!”
三叔是大宣朝最睿智通透的人,他一定有办法力挽狂澜,一定可以救叶家的!
被叶献唤作“三叔”的老人神态慈祥,然而声音却如裹霜雪般冰冷:“坐。”
只一个字,便让叶献顺从地坐了下来。——他倒还想说什么,但思及这位三叔的性子,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老人示意叶献端起茶来喝,但叶献只觉得入口苦涩,根本无心品尝。
见老者半合着眼,仿佛沉醉茶香中的样子,叶献还是忍不住唤道:“三叔……”
他的官职已经被夺了,叶家如临深渊,三叔怎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老人睁了睁眼,那双睿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看得叶献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半响,老人才摇摇头,声音冷冰冰的:“你啊,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着急。紧行无好步,你还不明白?”
“三叔,我自然明白,可是……”叶献心中涩然,道理他当然知道,但是他还不知道自己走错了哪一步!
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中,怎么……怎么就成了眼下这个状况?
他明明想对付裴家,谁料最后裴家安然无恙,而叶家已泰山压顶!
他想起了自己几次与裴家对上,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莫非那裴家有邪门?
“你且告诉我?你知道皇上为何会准许你辞官吗?”老人又问道。
叶献茫然摇摇头,他就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早就想出对策了!
离开紫宸殿之后,他立刻发动了叶家明里暗里的人手,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朝堂中,一切如常。
江南道,一切如常。
裴家严密得如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查探不到。
还有紫宸殿……他在紫宸殿中安插有内侍,往日皇上多少都会提及朝事,但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风声。
除了准许他辞官,让他确信仪章郡主说了什么证据之外,旁的什么都没有!
“唉……”老人连叹息都带着霜雪之意:“这很难猜到吗?能让皇上如此对待你,必是叶家暗地里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
叶献还是不明白:“请三叔解惑。”
叶家有那么多暗地里的事情,皇上知道的,是哪一件?
老人也没有卖关子,直道:“裴光的小儿子去了江南道,必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不敢这样挟持雍儿。你确信,江南道的手尾都扫干净了?”
叶献心中惴惴,额头有冷汗滴落,语气迟疑:“三叔,你是说……说族中子弟?”
如果说江南道还有什么没有扫清的,那就是那些在奏报中死去的族中子弟。
这些子弟,有他的兄弟,有他的侄子,更有他的儿子和孙子!
这些人都是族中花了极大精力培养出来的,这是叶家的根基和将来,他舍不得送他们去死,而是将他们藏了起来。
三叔的意思是,意思是……
他希冀地看着老人,无比希望看到老人摇头,然而,他看到了老人点点头。
“只能是这个了,只有这个才会让皇上叶家猜疑。”老人如此道。
叶献不能接受,他低声反驳道:“三叔,如果是这样,皇上为何只是准许我辞官?”
除了没有官职,他什么事都没有,叶家也好好的。
“皇上没有完全信任裴家,想必还在求证裴家的证据,一旦查证完毕,你就不能好好的了。”
老人打破了叶献的幻想,那冰冷的语气,令人觉得这就是将来的事实。
一瞬间,叶献脑中出现了被抄家、被下狱的情景。
这些情景,他见得太多了,不过都是在一旁看着,难道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松江叶家,累世尊荣,难道从此永寂?
不,他绝不能接受!
叶献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顾泉边湿冷,重重跪了下来:“三叔,现在只有您能救叶家了,求三叔指点!”
老人端起了茶杯,眼睛重新半合起来,话音伴随着泉声,似裂玉碎冰:“对策有二,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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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见院内,盈知轻柔地为郑衡擦拭着乌黑秀发,好奇地问道:“姑娘,那老太爷他们都会没事了?”
盈知是裴家暗卫中出来的,她口中的老太爷,自是指裴光。
郑衡点了点头,道:“嗯,没事了。”
有了楼宝常之事,皇上已经不记得裴家了,况且有仪章郡主在,裴家更不可能会有事。
“那可真是太好了!”盈知笑着说道,心中高兴得很。
她也不是只惦记着旧主,姑娘和五少爷在一起了,裴家平安,对姑娘来说就是好事。
郑衡从铜镜中看见盈知的笑容,也勾了勾唇角。
她刚沐浴完毕,越发显得肌肤娇嫩,这一勾唇角,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那一双眼睛,没有侵染沐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