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回到广阳城内,张纯这些天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常常会在噩梦中惊醒,然后摸着脖颈上的脑袋。
脑袋还在,他便重重舒上一口气。
距离吕布所说的十日之约,只剩三天不到。
期间,汉军也的确按照约定,没有再来搦战。
自那日夜袭失败之后,回来的乌桓士卒们在私底下传播着吕布的意思,使得整座城内人心惶惶,斗志全无。
他们倒也聪明,回来的途中一合计,觉得说被俘放回来很丢脸,就谎称是突围而出。
至于武豪黎,人头在第二天就被送到了城外。
张纯心中压抑,再也没了往日的无忧风光,甚至连士卒们围在一起说话,他都觉得是在谋划想要割取自己头颅。
那些乌桓将军们似乎也转了性子,闭口不谈进攻汉军的事情。每当张纯问起,都是答非所问,亦或是缄默不言。
张纯知道,他们都有退路,唯独自己没有。
汉军攻城在即,要么死守,要么弃城。
只有这两条路,别无他选。
可人心都散了,又该怎么守?
更何况来者不是平凡之辈,乃是克敌无数的飞将吕布。光他往城下一站,随便高呼一声,估计到时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之倒戈相向。
那种场景,张纯不愿细想。
他写了信令人飞马去右北平报与张举,告诉他吕布来势汹汹,自个儿抵挡不住,还请早做打算。
信简写完,张纯便下了决策,他决定撤离广阳郡,暂避锋芒,把这座郡城池拱手相让。
撤离之前,张纯下了狠手,坚壁清野。
城中近十万的穷苦百姓被他无情抛弃,储存的粮食全部搜刮带走。不仅如此,连带城池周围以及撤走途中所有的麦田谷地,也全都践踏干净,不给汉军留有丝毫。
如此一来,即便汉军拿下广阳城,也得头疼好一阵子。要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百姓饿死,要么就发粮救济百姓。只是这样一来,吕布的行军势必会受到影响,为之缓慢,想再来进攻渔阳,就得重新筹备计划了。
事实也确如张纯所想,吕布在约定的时日,统率大军而来。
被张纯留守城中的将领根本没作任何抵抗,直接高挂白旗,让人打开城门迎吕布入城。
吕布入城之后,迎接他的是一群面黄肌瘦的褴褛百姓。他们饿了两天,向吕布投来无辜和祈求的眼神,眼巴巴的望着。
张纯撤离之时,恐百姓暴动,便哄他们说吕布仁慈,只要等到吕布入城,肯定会给他们发放食物,绝不会见死不救。
没被逼到绝境,百姓们心中就存有希望,告诉自己,忍一忍,等到汉军入城就好了。
面对这样的烂摊子,吕布也是颇为惆怅。杀异族人他可以罔顾一切,心狠手辣,但要眼睁睁的看着数万汉民死在自己眼前,吕布如何也狠不下心。
无奈之下,只好拨出部分军粮,暂缓燃眉之急。
随后,吕布派人速去涿郡飞报刘虞,问他这些百姓如何安处。
刘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刺史,在幽州广具威望。他自是不会见死不救,但眼下的幽州已经筹措不出这么多的粮食赈济,于是便向冀、青两州的刺史写了书信,请他们拨些粮草过来。
冀、青两州刺史收到书信,碍于刘虞是皇室宗亲的缘故,多少也得卖他些面子,合计拨了五万石粮食运往幽州。
刘虞收到回信,亲自去了趟广阳,安抚郡内百姓。
冀、青两地距此距离遥远,粮食还得好一阵子才能运到,吕布也只能暂时将队伍驻在广阳,等粮草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逃亡渔阳的张纯也因此得以喘息。
…………
并州,五原郡。
自鲜卑人南下高阙以来,战火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蔓延了三月有余。
鲜、匈联军在广牧会师之后,往东开进,猛攻五原郡的门户西安阳。
这一打,就是三个月光阴过去。
西安阳北靠阴山,南临浊河,城塞地势极为险要,在加上之前的修筑,其防御能力早已非寻常城墙可比。
尽管轲比能学得汉人技术,造出了云梯和攻城锤,人数上也占有绝对优势,然则强攻数日之后,也依旧没能攻克。
几番攻杀下来,双方俱是伤亡无数。
镇守西安阳的乃是度辽将军严义,别看他平日里生性莽直缺心眼儿,但骨子里却是粗中有细。他曾在凉州与羌人作战,熟悉这些马背上民族的强弱。
野外骑战,是他们的强项,攻城攀墙,则是他们的弱点。
如果他的重装甲骑还在,严义肯定会出去浪他一波,可惜已经在西凉全军覆没。
以后有空了得和四弟商量,重新弄支重装甲骑出来,虽然耗钱,但杀伤力强啊!
城楼上巡视的严义摸起下巴,眼中神采卓然,身旁是侯成、郝萌、管亥、胡车儿四人。
他曾放下狠话,要想入寇五原,得先从他尸体上踏过。这句话也激发出了汉军将士们的血性,将军不走,他们自当死战。
这使得轲比能和须卜骨都侯俱是头疼不已,没想到南下的第一个关卡都打得这么焦灼,真是扎手的硬茬。
轲比能甚至都有些怀疑,当年的步度根究竟是怎么打到的雁门关去。满怀信心的南下,却在西安阳止步,这是轲比能所不能忍的。
但如果强行攻取,结合之前的数场厮杀来看,估计得把所有兵力全部推上战场。只是那样一来,即便拿下了西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