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当初就是这个样子吗?”
梳妆台前,沈之悦一身正红色的缎子旗服嫁衣,上面绣着纹理森森细细的折枝牡丹,雍容华贵又不失典雅,她妆容精致,纯金的头饰熠熠生辉,更衬得她一张鹅蛋脸精致小巧,眉目若画,肤白如雪。
“嫁衣,头饰和妆容都一模一样,只是……”替她梳妆的一个年长的妇人看着镜中那张与二十多年前的沈夫人如出一辙的脸,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小姐的脸上少了明媚的笑容。”
沈之悦唇角上扬,“这样吗?”
那妇人眼中划过一丝伤感,满是心疼地说:“小姐若是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
“兰姑。”沈之悦轻声打断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兰姑犹豫了下,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是沈家的家生子,在老夫人刚收了夫人做义女时就在她身边伺候了,后来夫人嫁给了老爷,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夫人便做主削了她的奴籍,放出府去许了人家,日子过得也算美满。
她虽然是沈家的下人,却一直很感激沈家对她的恩情,所以在沈家遭难的时候,她不顾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反对也要接夫人,小姐和少爷去她家里落脚。
可是她没有想到,平时老实忠厚的丈夫会对他们孤儿寡母那么刻薄恶毒,打伤了小少爷不说,还百般羞辱夫人,将他们身上仅有的钱财抢走并赶了出去。
她追过去的时候,夫人就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各自珍重。”
她想要开口道歉,却是被小姐冰冷的眼神逼视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再后来,夫人去世了,她便一直独居乡下,再也不愿见到丈夫和儿子,直到几天前,小姐主动找上她,她才知道,当年丈夫不过是受制于人,才会做出那些卑劣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释怀,更无法原谅丈夫的所作所为,眼见着小姐飞蛾扑火一般的去复仇,她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上性命去护她周全,这本就是她应该为夫人做的。
门轻轻关上,当屋子里只剩了沈之悦一个人时,她唇角那违心的笑容渐渐冷凝。
她伸手从首饰盒下层的屉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推开刀鞘,那刀锋在透过窗棂射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幽森的寒芒,格外阴冷慎人。
“小姐……”
不知张璇是何时推门走了进来,她劈手夺过沈之悦手中的利器,面上带了薄怒,“小姐这是做甚?藏着这东西是想用来杀人,还是自尽?”
沈之悦抬起手,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最近她总是频繁地做这个动作,张璇心头微震,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之悦哑然失笑,“我还看得见。”她的笑容很牵强,带着浓浓的苦涩和无奈。
“小姐……”张璇轻唤了她一声,按住她的肩膀,语气里带了一丝恳求,“我们走吧,哥哥已经安排好了船,那人的毒也快发作了,一品楼也盘了出去,我们有很多钱,离开这里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就算是你要重建沈家,也不是不可能……”
“璇儿。”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沈之悦打断,“欠了我们沈家的,我会一一讨回来,该我承担的罪责,我也不会逃避,否则之望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他是沈家最后的希望,肩负着重建沈家的重任。而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与病魔抗争了,你也看到了,我的视力越来越差了,天色只要暗一点,就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再过几日,怕是我就彻彻底底的瞎了,一个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废人,根本就是个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小姐……”
张璇只觉鼻子酸涩的难受,她的父亲是革.命党,被清廷视为乱臣贼子,满门抄斩,是沈老爷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庇护了他们兄妹,并将他们送去了东洋避难。
那一晃就是十年,大清都亡了,等他们重新回到故土时,才获悉沈家竟遭逢了大难。
她与兄长少年时期就在异国他乡漂泊,虽然沈老爷有安排相熟的友人照顾他们,但不同的语言,风俗习惯还是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也就造成了她冷漠孤僻却也十分善于伪装的性格,正因为如此,她才能顺利地在杜府站稳脚,成为小姐最利的一把刀。
只要能为沈老爷报仇,就算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为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却唯独没有替她自己留后路,她居然想要一力承担毒害杜如海的罪责,这分明是要和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同归于尽。
“我已经将碧巧送走了,待会婚礼上骚动一起,你就趁机离开吧。”沈之悦从她手中抽回匕首,小心地收进宽大的袖子里。
“又是碧巧,小姐连那个丫头的命都如此珍视,为什么就不爱惜自己的命呢?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在日本的那些年一直都惦记着你,回来后发现你嫁给了晋如霆,他有多懊悔,一再地责怪自己没有早一步回来你的身边。”提起碧巧那个丫头,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从未见过似她那样蠢笨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但保护不了自己的主子,还总是拖累小姐,害得小姐一次又一次地替她受罚,小姐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也不带这么坑人的!
沈之悦满是愧疚地看着她,“琰哥哥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他,也是我一直在拖累你们兄妹俩,大清已经亡了,你们不再是朝廷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