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博桑,你主动约会过我两次。
第一次是约我去看小鹿,第二次是约我去骑马。
就如同你在前生的时候一样,你这一生里也很喜欢马。
博桑地区的马种其实并不怎样好,但它们毕竟也是吃苦耐劳的雪地马,带有高加索马种的混血因素。
当它们膘肥体壮地经常游荡在基地的四周时,对你就构成一个难以抵挡的诱惑。你太想骑上它们了。
你这一生里和马接触的机会比前一生少太多了。所以,当你不断看到这些马出现在视野的时候,你细胞里面的某种东西开始燃烧起来,对它们的思念与渴望开始在血液里沸腾。
不在我身边的那些晚上,还有一些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木屋里的中午,你其实很多时间都花在骑马上了。
你就是在骑马游荡在四周的时候,发现了那只因为愿意信任异类而品尝到胡萝卜美味的小鹿。
你独自一人骑在马上跑过夏末的草地和山脊,你感受着马的起伏节奏和马的心跳,你陷落与沉浸在一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觉里,你感觉自己离记起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一层薄薄的面纱了,你很想知道这层面纱的后面到底是什么,但你始终看不透它。那个念头就在面纱后面滑来滑去,象条捉不住的泥鳅一样。你越是看不透它,就越想看透它。因此,你就更加眷恋于待在马背上。
你一次又一次地在你感觉到熟悉的那些触动点上反复地经过着。
你希望终有一刻能够洞然明白地穿越它。
你独自在迷惘中努力着。
在反复的骑马奔驰当中,你发现了两件事情:
第一,当你骑在马上的时候,你强烈地感觉到你接近你本来的自己;
第二,当你骑在马上的时候,你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想和我在一起。
你觉得有股比地心引力强大千万倍的力量拖拽着你,让你趋向我的方向。
当你在地面上的时候,你感觉还可以勉强用自己的意志控制这种趋向,但当你骑在马背上的时候,你就完全被这种力量俘虏了。
你骑在马上的时间越长,这种力量就越是深入你。它一直这样深入深入深入,直到摧毁你所有的堤防。
(二)
那天,第二次友谊赛结束得比较早。因为我和这次轮上了参加,我们校队的总体成绩有一点提高。但还是很快输给对方了。然而,我们输得心悦诚服。比赛结束之后,大家都没有感觉到失败的沮丧与挫伤,反而都感觉到收获满满的喜悦。
而对方的收获感,几乎也和我们一样。
所以,在比赛结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命令,我们不约而同地自发为对方的精彩表现而鼓掌。然后双方的队员有如兄弟姐妹一般地握手和拥抱。场面感人,前所未历。
换好衣服向餐厅的方向走去的时候,我心里在想,很久没有打过这种比赛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比赛呢。这就是你常常想要引导我们去实践的那种比赛吧。在这种比赛里面,胜负输赢高低名次,完全不重要。正如你所说的:“好的比赛没有输家。”
当我这样回想着这次比赛的滋味走进餐厅时,我几乎一头撞在你的身上。
当天我从午饭以后就没有见过你。你下午也没在赛场上。汪指导说你有事去了。
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一阵欢喜。我觉得有许多话都涌到嘴边,恨不能马上全都对你讲。
但就在我想要对你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发现你也有话更着急地要对我讲。你脸上那种隐约的急迫和激动让我立刻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
我叫了一声指导好,就用眼睛询问着你。
你回答了一声,并表扬我们下午的表现。
就在其他的队友纷纷走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你很低声地对我说:“快点吃完去房间等我。”你说完就离开了我,向汪指导走去了。
我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看到汪指导兴奋地和你谈论着什么。
我用最快的速度吃饭。当第三个菜上桌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
我看了看另一张桌子上的你。我看到你也在加快速度吃饭。你一边很快地吃饭一边对着汪指导点头。
就在这时,我看到汪指导的眼光向我的眼光迎过来了。我回避不及,一下子就和他的眼光撞上了。
在我转开眼光之前,我觉得他已经看穿我了。我的脸上一阵发热,心里有点发慌。
当我再次朝那边看去的时候,我看到你在吃饭中停顿了一下,你侧过头,看了汪指导一下。你镇定自若地看着他,然后对他笑了一下。你那样的神情里面有一种很坦荡,很磊落,很自然,很友善的东西,汪指导从来就不能抵挡你的这种神情,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对你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看到汪指导的这个表情,我就知道平安无事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轻轻地啊了一声。
同桌的人都抬头看我。我抱歉地说:“我忘记了,刚在更衣室,我好像忘记关水龙头了。”
我说:“哎呀,水可能都流到地板上了!”
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吃完了,我去看看。”我就这样从餐厅溜了出去。
当我跑出门的时候,我感觉到汪指导的目光落在我的后背上。
我出了门就飞快地向木屋跑去。
我很快就把那道目光留在后面了。
(三)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