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板轨几经扩建,各州县的分段也逐渐明朗。
从洛阳出来之后,一路畅通无阻至峡石县,然后就到了陕州治所陕县。这一段路,是洛阳西行最太平最好走的路,哪怕没有京洛板轨,也是如此。
只是到了陕县,就要往西南斜插过去,略微拐个弯,才能到弘农县。而弘农县又是在鸿胪水的西岸,也就是说,车马到了这里,原本是有个津渡,现在则是变成了道路桥。
至此,就是虢州境内,道路就谈不上有多好,一路到潼关,大抵上都是弯弯曲曲。潼关横亘华州、虢州之间,要是打仗,潼关是必争之地,也是因为地形地貌就是这样决定的。
不过京洛板轨的特殊性,使得夜里过关有了特殊性,潼关有专门的通道,留给京洛板轨,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蒸汽机车上路,也是这个待遇。
行至虢州境内的时候,欧文就对张沧道:“大郎,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为人所知,过了潼关,你须万分小心。”
话没有说透,作为内侍,而且还是年纪轻轻就外放做太监的宦官精英,欧文自有独特的情报渠道。
虽然是连夜把张沧接到长安,但毕竟跟张氏父子都有交情在,欧文也没打算恶了张德,所以提醒了张沧。
“欧监,西京附近,我家仇人甚多?”
“漕渠上下,不知道几千几万。过了潼关,这板轨是要绕一下路经过华阴县,再去郑县。因‘四夷怀德碑’一事,来西京的权贵极多。而且西京相较京城,藏龙卧虎也容易得多。”
洛阳虽大,但实际上出城之后,日子还真不好过。尤其是“环京城无人区”的存在,使得即便有人在京中犯事,虽说就地找个山林一钻,也能过活,但到底不是人过的日子。
所以这几年京中游侠,一旦犯事,就是往长安跑,最不济,也是往山东跑,哪怕是徐州也要好过得多。
游侠也是要吃饭的,也是要生活的,社会人不在社会,那就不叫生活,而是生存。
“荒野求生”虽然很显本领,可没有观众,又显给谁看呢?
而长安附近,多少还是留存了不少坐地户,永业田的破坏虽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华州、同州,府兵出身的农家,依旧是比比皆是。
这样的社会环境和条件,有本事的农家,藏几个老战友,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德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老旧勋贵、各路豪强、戎狄蛮夷……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百万,五十万总归是有的。因张德而家道中落乃至家族覆灭的,没有一万,五千总归是有的。
可张德是那么好弄死的吗?
每年针对张德刺杀不知道有多少,比李世民还要多,可张德还是活蹦乱跳的,儿子女儿还生了一大堆。
也不是没有有心人想要冲张德的子女下手,可张德的子女,最矬最矬的,可能就是张幽,母亲就是个犯官之后。
可即便是犯官之后,薛招奴也不是没有靠山,姑母好歹也是太上皇的昭仪。这种身份关系,针对薛招奴就是针对薛昭仪,针对薛昭仪就是针对李渊。
再加上张德从来没有结过婚,想要观礼看一看张德大小老婆长啥样的仇家,还真是一个都没有。更不要说认出张德的子女,这还不如掷骰子来得概率大。
这也是为什么传言“女儿国”东主是张德之子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当笑话来看待,别说正常人,就算是张德的族叔张公谨,也完全不信。
等到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张沧就是张德儿子的时候,情况自然就发生了不同。
世家豪门可能也会想着干掉张沧出口气,须知道,山东世族可不只有五姓七望,整个山东世族,“巨头”级的世家,有一百不到的数量。尽管不是每家都能像五姓七望那样庞大夸张,可比照清河崔氏徐州房,那是绰绰有余。
一个两万多人口的家族,万里挑一,也能挑一两个狠人出来。
况且,世家豪门也未必需要自己下场,隋末大战尚且都是一bō_bō的代理人以及合伙人,何况是现在“太平盛世”。
“欧监,过崤山了。”
打起精神来的张沧,忽然在车厢内,对欧文说道。
在陕县换了车马,前往弘农的这段路,基本跟东南方的崤山平行。
这一带从来都是古战场,历尽几百年,还是能够看到春秋秦汉时期的痕迹。
所谓“山东世族”,这座山,就在这里。
“那就快到鸿胪水了,到了弘农,可要休息片刻?”
张沧没说话,而是握紧了随身带出来的横刀,然后转头看着欧文,“车厢内可有弓矢?”
“有的。”
见张沧神情肃然,欧文指了指车厢的一侧,然后道,“大郎不必紧张,这里军府留有重兵,五里就会有一处兵站,就算有强人想要行事,也不可能在这……”
“墩儿!”
嘎吱嘎吱嘎吱……
轮毂因为减速,发出了特有的声音。
车厢外有个小黄门叩了一下门,然后隔着门喊道:“师傅!前头有鹿角拒马!”
“嗯?!”
欧文一个激灵,“呛”的一下,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黑着脸持剑靠近车门,“把灯火灭了!”
“是,师傅!”
小黄门得了命令,立刻喝道:“所有人听令,灭灯!”
不多时,车灯马灯尽数黯淡,除了夜色中还有白白的烟气飘荡,周围黑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