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德猜测的那样,长孙无忌下榻“虎丘客舍”之后,屋门大开只有一个目的,光明正大地收钱。
贞观二十四年的苏州有一个特点,不管是城市居民还是农户,往往都不缺钱。因为哪怕是农户,一年到头织布也不少,一个苏州乡野的“贫农”,扔到关中,假假的也是个“小康之家”。
帝国的政治版图中,苏州常州并不抢眼,但是在经济版图中,却是天然的耀眼。毗邻东海、扬子江、大运河……要做一个亏本买卖,其实也挺难的。
哪怕只是做物流跑单帮,苏州本地赚钱也要比别处容易,天下能压一头的,唯有两京和武汉罢了。
因为张德的缘故,仅江阴和常熟,就有接近大小五十家水泥工坊。物料出口内销都相当丰富,有的直接行船至筑紫岛,属于兵部采买,由东海都督府查验,最后再从督府结算。
这笔钱结算方式又有两种,一是东海诸地物产用以冲抵,江东水泥商可以选择要也可以选择拿现钱。二是返转地方,由苏州刺史府或者常州刺史府支付,这笔款子跟丝帛挂钩,兵部和民部双重运作……
可以说,能够做这样的生意,或者类似这样的生意,那是相当的爽。
不在于钱赚了多少,而是跟官方融为一体,最少吃三代人的关系没问题。
对苏州常州的土鳖们而言,他们能够跨越地方州县,直接接触中央天王,这是前所未有的际遇。
钱不钱都是小事……钱在苏州常州土豪们眼中,就是个数字。
有些常熟土豪,甚至独自修建了一条从县城抵达长江的水泥路面,可以并行走两辆马车的双车道。
在唐朝贞观年间,修一条长达七十里的水泥路。
完工是去年的事情,直接震惊朝野。
关键问题在于,这个土豪别说在苏州,就是在常熟县,也不是首富,离首富还差了几个身位。
之所以修路,为的就是混一个官身出来,实际上朝廷也的确给予了嘉奖。是登仕郎还是将仕郎倒是不知,反正今年的牌匾已经竖了起来,这常熟土豪家门口,几代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装逼的牌面,从此以后,身份陡然变换,再也不是土鳖……
想当年张德前往长安,混了个梁丰县男,江阴县上下与有荣焉,如今那牌子都还在,后来升格梁丰县子,又混了个牌子,张大安上任之前,前任县令还专门派了俩衙役天天守着,可谓光荣。
一个张公谨就有这样的能量,一个长孙无忌呢?
苏州常州诸地土豪们的疯狂,自然是不言而喻。不管是求财还是求官,甚至什么都不求,只求跟令公老大人见个面,返转乡里也是能大嗓门嚷嚷的事情。
名声,能无形地转化成能量。
尤其是乡野之间,更是如此。
“这吴地风貌,着实别致。便是庭院楼阁,也是极尽巧思,相较于此,北地屋舍,委实朴实了一些。”
兴起的长孙无忌去了虎丘山游玩,此时黄红交替的迎春花已经起了花骨朵,能够看到黄色的花瓣要从花苞中绽放。
虎丘山豪门庭院极多,但却并不杂乱,而是错落有致。苏州本地世族豪门,过日子的精致程度,确实让长孙无忌感慨。
连差点糕饼,都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极尽巧思”。
都是绿豆糕,偏偏苏州的绿豆糕,还要做几个花样出来,看着也是舒服。
“本地自来富庶,不愁吃喝,自是要略作讲究,纯属人性使然。”
幕僚微微点头,同意长孙无忌所言,但还是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这阵子走动,汝所见,苏常物产如何?”
“丰富。”
两个字概括了所有,长孙无忌喟然一叹,“不来苏州,尚不知道这江东物产,竟是丰饶至斯。亩产六石……竟然只是稀松平常。”
“这几年整饬松江,外拓良田听闻有七八十万亩。”
亲随跟着说道,“这一年下来,就算不能当四百万石算,斩一半,也有两百万石,着实惊人。”
“账,不是这么算的。”
长孙无忌摇摇头,“倘使中国,自是要往多了去报增加田亩,只因为官一方,劝课农桑乃是极好的政绩。但在苏州,却非如此,你可知为何?”
“还望主公解惑。”
亲随不解,倒不是他不聪明,而是位置不一样,看的角度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于苏州本地官吏而言,相较往年增加税赋,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一石增加一倍,不过是两石,可要是十石增加一倍,就是二十石,难度自然就上去。这苏州本地物产丰饶,岂能这般思量?”
言罢,长孙无忌拂须正色,“若是为官,只为考绩计算,这每年增补,也要精打细算。于是哪怕开拓两天一百万亩,为官三年五载,每年只上报十几万亩的增产,年年都是绩优。倘使一次上报……便只赚了一回便宜。”
“啊?”
亲随顿时愣住了,“岂不是说,苏州本地是往少了上报田亩增产?”
“还有一事,当年华亭、昆山二地,是专门去武汉请了临漳山的学生,整饬松江又有张、陆、虞三家襄助,只增加七八十万亩地……别人兴许以为震惊,便信了。老夫却是不信,只这等实力,怕是少了一个位数。”
“少了一个位数?”
念叨了一声,亲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长孙无忌,“主公,一百七八十万亩?这……怎可能?”
“常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