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震精神一振,就怕你不开口,便细说了起来。
原来这两年,长安两市周围,又多一些叫奉应局的组织,类似与一个综合的租赁性服务机构,专为那些有需求的人家,提供从最基本的洒扫清洁帮运装修,到厨娘、门子、跟班,车驾等全套服务,甚至可以按照生辰寿诞各种能够需求,提供出类似公卿家宴客的整套排场,服务时间也弹性很高,可长可短,甚至可以按照时辰,来提供类似后世钟点工的家政服务。
一经推出后就供不应求,毕竟长安城里别的没有,清贫的大小京官,却是到处都是,对普通人家来说,毕竟长安米贵居而不易,外地的富户到了这里什么都不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养上一大帮家人,维持一个体面的排场,于是这种临时性和应急式的服务,就大受欢迎了。
据说其中一些是前没落公卿家的下人,传闻还有一些是宫里放出来的养老的宫女和内官,由他们传帮带学徒,经过统一的礼仪和技巧的培训,在很短时间内,就将分店就开遍了长安城北六十多个坊区。
“这生意倒是要得。”
高班头淡淡的斜眼道。
“这些可是宫里的公公们凑份子的营生。”
“哦”
“最初由北军里头赞助的。号称弄几个养老钱而已。”
“不是把,那些大公公们哪个不是家宅连云,身家巨万的,还用指望这点营生。”
高班头不由有些惊讶。
“有圣眷的大公公也只是那点人,大多数执事的公公,也就靠职位混点招呼钱,更别说大量底下司役洒扫的大小公公们,也得让人有些指望不是。”
说话间,高班头用拐棍,招呼了一个街头跑叫卖文抄的赤脚小厮过来,从对方鼓鼓沉沉的前胸跨袋中,抽出一份儿,丢下一个足五文的汇源小钱,连找头都不要,就着马背看了起来。
随着班头咄咄的溜了大半天也没歇,徐震说的有些口干胸闷,挺着腰上这圈肚油儿也的有些发酸,乘机从皮袋子里饮了一口本来用做夜班醒神的锅泡子,这东西便宜劲足,大子五十个就可以装上两大袋。平时还可以当万应药用,无论泡上些草药壮身骨,还是外搽发汗活血都不错,冬天可以搽冻疮、夏日可以发暑气。待到暖洋洋的劲儿从嗓眼里蒸出来,也让他回味起了每月底开荤的那个夜晚
本坊的丽清院,虽然比不了平康里那些大行院,但在这一带也是小有名气的,中流阿姑们的那身子段,滑不留手的总也让人捏不够的。可惜就是缠头钱贵了些,每次过夜都要肉痛上好些天。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钱,买一个在家里养着的,可惜自个儿长相不算好生,不然靠混相好的老姐儿,赎出来还有多年积蓄的私囊奉送,无论做点自己可以照应到的营生,还是买个更好点的位置。
就听到一个声音打断他的白日浮想。
“提着点神儿,最近城东出了大事,大老爷吃了宫内的排头,正憋了火气在到处盯抓可疑生人。”
这位高明辉高大班头是老兵社推举来的老行伍了,虽然他残了身子,话语不多却隐隐一股逼煞气,让人怀疑沾过多少人命的,没摸透他的秉性脾气之前,自己这些巡丁们面对他时,总有些底气不足。
“那是。”
徐震故做振奋的提起脊梁,眼睛左右猫了猫了,又飘到那些精致的酒旗牌招上去,寻思起午间那顿,该上那儿便宜实惠的小馆子去,先巴结巴结这位顶头大班,作为一来就将自己从清寂孤冷的夜巡班,调到相对舒服一些的白昼班的答谢。
突然见到一个裹着袍子赫巾缠头的身影,心中一动,是个胡人。这长安城里忌讳良多,一不小心就会牵扯上公卿,但是这些胡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在这里讨营生的番人数以千万,地位多数不高,除了因为作战有功的回纥人,正在朝廷炙手可热实在不好惹外,那些五民之末胡商们都相当的低调小心,又肯散财特别是那些以豪富著称的栗末人,自从出了好些叛贼后,都夹着尾巴做人,平时也有不错的油水
但是这位穿的不错,还没有带随从的生面孔,十足一个外来的土鳖,平时可不会有这机会,借这严打的由头唤进去,就算拿不到错失,什么都不做,过手也是一笔小财。
他已经想到这一旬的锅泡子钱有着落了,没准还能混两天肉味。
顿时驱马上去,冷声喝道
“兀那番汉,站住。城管临检”
高班头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出声喝住他。
看见沙二的举动,街上的行人赶紧避让开来,大多数却没有走远就围作一圈,有相熟的街坊更是露出一些习以为常的表情,端着大碗含着杂面疙瘩,走出房来看起热闹,另一些个蹲在土墙根下晒太阳的闲汉们,也笑嘻嘻的掳着破烂的袖子,蜒脸凑上来想帮衬一二,混点好处。
才说了几句,沙二的脸就冷下来,越说越快,就要伸手扯对方的面巾。班头正要喝止。
那胡人突然喊了一声
“吾主至大。”
袍子象大鸟一样扬起。
刀光闪烁中,徐震无力的丢下拐棍,捂住不断喷红的颈子,想说话却只能咕隆出一堆堆的血泡出来,刺耳的哨子声中,他最后的想法是,娘的。藏夹在门板下的几百钱,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货色了。
随即,哨声也戛然而止,高班头也混身冒血的,倒在他残余视野的不远处。
“杀城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