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明知如此!难道还要让太乙得逞?!”承渊恨得发狂,目光里尽是一片极致的厌恶与憎恨,“叛徒!叛徒!”
“您就要被他害死了,竟还不愿醒吗?”石人无法置信地盯着少年毫无血色的面容。
“太乙是要让我们死!要让你死!”承渊厉喝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这就是你那可怜的意义?”
……
不。
当然不是。
在混乱的怒吼声中,在愈加模糊的视线之中,陆启明依旧微微笑着。
如果只是为了师父,真的已经没有意义了。甚至就算放任这样狼狈的自己被承渊杀死……似乎都不是那么无法接受的事;或许还能更加轻松自在、讨人欢喜,不是吗?
甚至于……
有时,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时刻,就算是陆启明也会禁不住去想——莫非这一切都是一场荒诞无比的梦境吗?毕竟他怎么可能是什么神?这未免也太过可笑了吧?就算是梦,他都会觉得羞于说与友人听……
待到梦醒,他其实还待在记忆中那个安宁、凡常、与世无争的山门,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长长久久地修行。
——但这种想法最多只是瞬间,转眼便立刻消散了。
然后再次恢复坚定,不可动摇。
在陆启明的心中,师父早已不是他唯一的支撑点了……或者说,从来都不曾唯一过。毕竟他从来都清楚,每个人最终都必须依靠自己。无论什么样的事实,他都可以试着接受。
更何况。
在陆启明发生在这个世界的十余年生命里,虽然尚且短暂,但至少是真实的。他的朋友们,他的亲人,他所感激和珍爱的,此刻都真真正正地就在他的眼前,在他身后站着。
所以为什么陆启明总是反复不断地与他们在说,他们已经帮助了他太多太多。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正因为有着这样一群人,他存在于此,便始终能有着值得珍惜的意义。
如果最终他真的能够活下来,那一定是因为这些可爱的人们。
陆启明出神地望着对面承渊在神诀枷锁中苦苦挣扎的模样,心想或许自己此刻也是如此。但他不会停的。
指间划过虚空,少年低声吟诵着。
“扫殄凶丑,却又邪源。
肃清世土,还宇真明。”
承渊双膝抵地,拼尽全力才勉强用手臂支撑住身体。他痛苦喘息着,将求救的目光紧紧投向另一边,不可理喻的吼道:“石人!!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石人却始终盯着陆启明,身体绷紧,双手微微颤抖,“不,我不能……”
“石人!!!!”
承渊身体猛然一阵虚幻,眼中终于流露出再也掩饰不住的极度惊恐。他忍无可忍地尖叫道:“再不阻止他——我们两个全都会死的!!!”
无限死寂中,石人蓦地轰然朝向陆启明跪倒,含泪道:“我恳求您!现在立刻清醒过来吧!”
承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陆启明的心却一瞬间彻底冰冷。
不……
不能这样……
他马上就要成功了……绝不能!
“境界既以肃——”
陆启明用尽全身气力再一次加快催动手诀,忍不住骤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却根本来不及抹去;他眼睛拼命看着前方,一字字地接续上去。
“恶根皆……灭绝……”
石人颤抖着注视着眼前奋不顾身念诵弑神诀的少年,眼中神色终于一点点完全地冷却。
不!
陆启明心中蓦然涌起前所未有的绝望,拼命转着下一个手诀,“世,祚——”
石人冷漠地叩首,平静道:“原谅我的不敬。”
不……
……再等等……
陆启明意识都已经变得模糊;他只记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他一直下意识地继续念着:“——享……太平……”
石人站起身,缓缓抬起双手。
“哈哈哈哈哈哈!!!!”
承渊依旧被弑神诀困锁其中,奄奄一息,狼狈万分,却在那一刻肆无忌惮地狂笑出声。
一瞬间,开天辟地般的绝世剑意轰然而起!
古战场!整座古战场——
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岭,每一汪湖泊,每一道江流,每一片云每一缕风每一分空气——
竟然全部都是至为纯粹的剑意!
刹那间,根本不受控制地——
绝强无限的剑道共鸣同时在每一个修行者身上爆发!
那是属于当年全盛时期承渊神帝的剑道。
旷世超绝,天地至强。
——那只是短暂须臾的一瞬共鸣,却足以令每一个剑修获益无穷;纵然不修剑道,也绝对是有利无弊。
唯独,除了一人。
……
……
风声。
风声风声风声。
少年的眼瞳忽然失了焦点。
他不由自主地微仰起头,感受到无尽的风声在自己身周穿梭而过,轻盈,又带着时间凝止般的寂静。
一瞬万剑加身。
起初陆启明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试图结出最后一个手诀。
真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他怔怔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臂,看着皮肤上莫名延伸出的数不尽的淡红细线,然后忽然觉得不停使唤。
再然后。
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