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明一笑,目光垂下来,无声用精神力渗透剑身,细细感知着这柄剑的一切;最后,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万事万物皆有各自独特的波动;而在这些不同之中,却永远保持着某种古老玄秘的一致,且在人们身周时刻弥漫,无所不在。陆启明凝神静气,试图捕捉那一线微茫缥缈。
某一瞬间,他心底那株红莲蓦然烈焰翻腾,周围幽暗中忽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线来!
那无数红线的尽端皆断裂,却隐约与无限远处藕断丝连;此刻它们猛然无风自动,疯狂地向四周竭力伸展开来。
陆启明大惊,却根本不及深思——因为就在同一时刻,一种与磅礴天地的豁然联通的感受贯穿了他整个心魂——他依旧闭着眼睛,心中视角却陡然上升,如灵魂出窍俯瞰一切。
下一刻,他不能自控地持剑高举,对着前方缓缓斩下。
轰然一声巨响
天梯凭空爆开百米,空中金色烟尘剧烈翻腾。
……
极端失常。
陆启明心下悚然——他根本无法脱离这种状态!他能够控制红莲业火,却撼动不了那数也数不清的诡异红线——那到底是什么?!
他无从知晓,只能感觉到他的意识被迫继续拔高,无边无垠地在高空扩大,无休止的容纳一切。
他先是“看”到了持剑静止的自己,接着是后面渐觉不对的谢云渡等人,断裂的金色天梯,那些人们震骇惊艳的神情,在野凉城顶层、秘境出口处向下张望的少年苏景……
终有一科,他的意识接触了那株巨大的黄金树——
异变陡生——
静止了无尽岁月的黄金树霎时化为活体,剧烈摇撼如凶兽震怒!
直逼性命的强烈危机感将他的心脏挤压成一团;陆启明闷哼一声,意识中的景象尽皆如镜面崩碎。
仿佛被掷入无尽深渊。
……
这一切太过突然,谢云渡几乎无从反应——
先是陆启明那天人一剑,石梯尽碎。
然而谢云渡还未来得及回神惊叹,便突觉地动山摇,四面八方爆响声不绝于耳。他骇然去看,那一向被视为死物的黄金巨树竟震颤不已,野凉城中与其相接之地坍塌殆尽,人们惊叫一片。
谢云渡本想开口问问陆启明这个始作俑者,却惊见他整个人竟直直向后仰倒!谢云渡慌忙去扶,心中惊骇只有更甚——只见他脸色青白一片,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却双目紧闭,无论如何喊都不应。
正焦急间,谢云渡的手碰到了东西;他定睛去看,入目赫然是飞速缠绕攀缘的金色藤蔓——它们眨眼间已然从陆启明膝盖蔓延到了腰部!
谢云渡倒抽一口冷气——陆启明分明没有被规则化,怎会招来这只吞噬死人的藤蔓?
……
黄金树,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启明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结成冰,手脚麻木,一动都不敢动。
旁人只感觉到黄金树震怒的情绪;可陆启明却极其清楚笃定地知道,在那震怒之下,翻涌着饕餮一样难以压抑的贪婪!
它想吃了他。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它垂涎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陆启明撕咬干净。进秘境后一向不受限制的精神力,此刻被压迫到了极点,直让陆启明头痛欲裂几欲作呕;就连他心底的红莲业火,都被逼迫回一颗黯淡无光的细小莲子,根本给不了他一丝热度。
竟然一瞬间就丧失了一切抵抗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
黄金树分明可以轻易取了陆启明性命,但不知为何,在它吞噬他的迫切中,又始终带着一种犹疑不决的克制感。
最终,克制压倒了贪婪。黄金藤蔓缓缓撤回,消失。
力量重归体内,红莲再度绽放。
陆启明蓦地睁开眼睛,身体猛然前倾半跪在地,剧烈咳到几近窒息。
围在他身边的人终于舒出口气。
谢云渡想起刚刚的场景,遍体生寒,喃喃道:“它到底是什么……”他虽无法对陆启明的遭遇感同身受,但黄金树意图何为,再清楚不过。
陆启明撑着地面,缓了很久才感到知觉勉强恢复。他最后看了一眼黄金树,咬牙道:“快走。”
谢云渡扶起他,不再多说,一行人直奔出口而去。
……
出口处,苏景已守了多时。
他不知陆启明发生的事,打了个呵欠,轻松道:“放心,还没有人出去。”
陆启明微一点头,低声道:“多谢。”
近了,苏景才发现陆启明脸色差极,正要问,却见这一行人停也不停地直接跃向出口,耳边再听到陆启明道:“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什么?
下一刻,空中蓦然艳红一片;还未待苏景看清那是何物,便听到空中一阵琉璃打碎的声响。
定睛再看,空空茫茫,那还有什么出口?
苏景瞠目结舌——他他他把这个出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