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并没有在元始这里停留太久。
更准确地说,鸿钧只跟元始说了一句话,而后就起身离开了。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元始跪在那里,带着满心的震惊与错愕,久久无法回神。
“不为天民,不守天意。”
轻轻地八个字,如同鬼怪蛊惑人心一般,勾画出了甜美的果实诱人摘取。
不为天民,不为天道顺民——便可不守天意?
恍惚之间,元始只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仔细一想,这句话所隐含的意思,不正跟自己的善尸韶光对西方二尊所讲述的话语意义相同么?
他当初说的话的是:‘不为师尊之徒,便可不从师尊之意。’于是,西方二尊在利益的诱惑之下听从了他的教唆,叛出玄门,间接地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衍成。
但他师尊,对他说这句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隐约猜测到的真相让他下意识攥紧了刚才鸿钧塞给他的一方小玉瓶。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鸿钧对他说这句话的目的与他对西方二尊说那句话的目的是一样的。
可是,西方二尊叛出玄门,对他是有利的。
他师尊……鸿钧若是教唆他这个亲传弟子叛出玄门,叛出他鸿钧亲手建立的玄门,这对鸿钧又会有什么好处,值得他这样去做?若是正常情况下,鸿钧不是该尽量将他留下么?
难不成……
心底蓦地一惊,元始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一点不开心鸿钧默许了他的那点小算盘——因为他了解他的师尊,鸿钧许可他的背叛,那必定是有更大所图。要知道,他师尊可从不是一位愿意吃亏的主。
而且,元始也不觉得,自己得到了鸿钧的默许,就可以在叛出玄门之后不受惩罚。
那么……他师尊,会如何对待他呢?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惩罚,也就是落他的面子吧。
想到这里,元始心底不由得苦笑。
作为盘古遗脉,玄门嫡传,元始从诞生起就是骄傲的。在他的记忆里,最屈辱的经历无非就是与通天之间产生发生的那点导致和寒子出现的孽缘。
元始敢肯定,他叛出玄门之后,要忍受的屈辱绝对比那严重多了。
轻轻抿了抿唇,元始脑海中闪过云辞尘的影响。
也罢,也罢。
既然要准备投名状,那必然是越完善越精细越好。
就让他好好地准备一番,让他那位好师尊看看,他究竟能从玄门带走多少东西吧。
想到这里,元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一边持续思索着自己的心事,一边打开了自己手中的那方小药瓶。刚一打开瓶塞,一阵浓郁的药香就涌现了出来。
只吸入一口药香,元始就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好像都轻了几分——终于分出了点精力看了那药丸一眼,却见其通体碧绿,细细地白色纹路缠绕其上,形成蕴含着力量的混沌神文。
这药,绝对比他大哥那里最好的伤药还好。
他那位师尊啊,倒还真是下了本钱。
**
毕竟是圣尊,元始如今是不想也不能在红尘多待。
在简单交代了门下弟子几句后,元始直接瞬移回了玉虚宫大殿。
然而令他所没有想到的是,他回宫之后,竟然还有个“惊喜”等待着他。
“爹爹!”
小小的身影从高高的道台上飞扑下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和寒?”
微微弯身托住小家伙的手臂将之抱进怀里,元始看着和寒子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由得轻蹙双眉。抬起手给和寒子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他软下了嗓音,轻声询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了?”
“爹爹。”
用手搂住父亲的脖颈,和寒子的眼泪一串串地往外流。
他刚出生不久,与元始在精神上的牵系尚未完全断绝,元始在万仙阵中险象环生的时候,和寒子其实也隐约有些感觉——一直被不详的预感笼罩着,这让和寒子在等待父亲回来的全程都提心吊胆的。
虽然元始临走前有交代过自己的近身童子白鹤白鹭照顾和寒子,但以和寒子的身份,他们又哪里敢强制要求他什么?
是以,和寒子一直在玉虚宫大殿,自己父亲常坐的位置待着不走,两个童儿也不敢强行将他抱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枯坐在那里等着。
看到元始回来了,两个童儿是又喜又怕。
喜是喜在他们终于不必再左右为难了,怕,则是觉得自己未能照顾好自家的小主人,被老爷怪罪。
“退下。”
瞧着两个童儿跪在不远处,身体似是在瑟瑟发抖,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元始倒也并没有责怪他们。
他毕竟不是是非不分之神。
眼前这个小家伙一副苍白憔悴如斯的模样,显然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怪不得旁人。
“怎么又哭了。”
满心无奈地拭去和寒子的眼泪,元始一边抱着儿子往内殿走,一边不由得思索着这孩子到底像谁这个艰巨的哲学问题——看着孩子动不动就掉眼泪,完完全全是个小哭包这一点,他真觉得是不像自己也不像通天。
“担心爹爹。”
脸颊挨着父亲垂下来的头发,已经收回了眼泪的和寒子有些无精打采地蜷缩在元始怀里。
他在父亲面前是完完全全的真性情,想哭就哭,一点要掩饰的想法都没有。
这让他看上去娇气极了,就是那温室里的软花。
但和寒子哭包的这个技能却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