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归尘素有洁癖,衣服须每日更换清洗,阿琪揽下洗衣妇的活计,任何与嬴归尘有关的东西,她都想亲身接触。当她第一次打扫房间时,完全沉迷于这位谜一样冰冷男子的世界:纤尘不染,素雅清幽,一切井然有序,衣服被褥和空气都弥漫淡淡的药香。第一次来到心上人卧房时,她将所有的衣橱、柜子全部打开,将里面存放之物一一抚摸,那些质料上乘的中衣、外袍渗透了他的气息和质感,往日它们穿在主人身上可远观不可近玩,冷傲梳理,只有这个时候才可触及。阿琪将脸贴在嬴归尘的衣饰上,闭目感受他的气息,那样悸动的心跳,脸红耳赤的热度让人沉沦,欲罢不能。
前几天夜里,乌禾儿的丈夫木鹿真从甘露城押运的后续粮草抵达,嬴归尘前往迎接。阿琪偷入其房中,少女心底泛起涟漪,放肆地倒在嬴归尘床榻上,俯身于枕嗅他的味道,见到枕下露出一鲜红物事,原来是天巫授予的五星红旗和《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天巫规定,大秦明帝嬴少苍的王旗永久悬挂于城头,而五星红旗随日出而升,日落而降。嬴归尘来到库朗后将五星红旗亲手升起,日日如此,降旗也由他亲自担任,若遇外出无法按时归来,则由粟道中降旗。凡军旗均由专门人收好,固定置于机要处桌案上,便于轮流保管取用,将旗帜压于枕下保管实在反常。当时阿琪的心就漏跳了一拍,一股不详预感在心头泛起。当夜,阿琪潜入与嬴归尘卧房一墙之隔的内堂客厅,透过墙壁与柱头之间的缝隙偷看。这道缝隙恰好在衣橱边上,本来细如发透不过视线,阿琪用匕首尖捅入略扩大了些,借着衣柜掩饰毫不起眼。嬴归尘归来后径直脱衣上床,熨帖的丝质中衣贴在瘦而紧实的身躯上,勾勒出修长挺拔的线条。其时炎热,他中衣半敞,朦胧烛火的映照下脸色不似白日病容明显,青白肌肤染上淡黄光晕,从轮廓分明的脸上流泻到光洁胸膛,高绾墨发闲散拂于双肩,卸下冰冷面具的他,眼角眉梢、额角下颌全都敛去冷冽锋芒,清隽和婉,质如温玉,肌肤若冰雪,卓越若处子,通体fēng_liú赛谪仙。就在阿琪茫茫然的注视下,嬴归尘取出鲜红的旗帜捧在手中,轻轻贴于脸庞及胸口摩挲亲吻,闭目沉醉其中,撩人热望流淌在轻蹙的眉头和微微翕张的口唇上,发出幽微的叹息,夹杂含混的呓语。
阿琪直直地转过背,如失去躯壳的幽魂往衙署外走去,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不该如此的。阿琪在风中狂喊,骗人啊,骗人,说什么贪图方术,全是掩人耳目的托辞。他爱上皇帝的女人,自己的师父,这怎么能行,怎么可以?天巫她不缺男人,她也看不上不能人道的男人。她曾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他还一无所知,差点以死相随。他欲飞蛾扑火,侯爷夫妻才把自己塞给他为妾。可叹可怜!
那晚阿琪在城头吹了一夜的风,终于下定决心。事已至此,她已然明了侯爷夫妻支持她跟随嬴归尘的深意,深深的怜惜涌上心间,她无法停止内心汹涌的爱意。木已成舟后,才能各尽其分,各安其命。
到今天为止,阿琪才把嬴归尘身边墨田、李吉两个最重要的人物收为己用,主要断了阿拉耶识与嬴归尘之间的联系,等阿拉耶识成了秦国皇后一切便尘埃落定。今日,她趁着嬴归尘离开的空档入室搜寻阿拉耶识寄来的信函。她对这屋中布置早谙熟于心,片刻后从床榻的锦褥下摸到阿拉耶识的信。
“践诺之日可期?”阿琪皱着眉头咀嚼其意,难道说阿拉耶识与嬴归尘早有默契,彼此有意,演戏给大家看?想到这个可能,她的眸色立刻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