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听得贾母吩咐让贾琮清清静静,好生养病的话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幸灾乐祸,本是俗人的通病,而往往最无能者,笑得越是残忍,邢夫人自然更不能例外。
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只恨当着贾母的面不能狂笑出声,嘿,贾琮这小兔子崽子也有今日!
活该!
报应啊!
只是邢夫人从未想过,在太后跟前挂了号,得了诸多故旧族亲赞誉的贾琮,贾母都能这么顺昌逆亡的杀伐决断。
日后,倘若她有了纰漏,对于她这个在府中不得人心的大太太,贾母又会怎么对待呢?
这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道理,完全不在邢夫人的思量范围内,她此刻满心都想着贾琮素日怎么对她不敬,如今她得了贾母这番吩咐,真真是苍天有眼了。
不过,邢夫人刚露出点笑影儿,忽想到了什么,忙正了正色,对着贾母迟疑道:“老太太想是不知道,琮哥儿主意大着呢?别说是琮哥儿,就是琮哥儿身边的奶妈子大丫头,我说一句,她们倒有十来句等着呢。”
贾母如何不明白邢夫人的意思,越发觉得邢夫人是烂泥扶不上墙,虽说是填房,但邢夫人也是明媒正娶从大门口抬进府里的,不想着劝夫君上进,管教儿女,却总想着和丫头婆子过不去,这尼玛是有毛病啊?
像贾母这样的老封君,自恃身份,如空中楼阁,不接地气,既不懂得邢夫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深入群众的先进性,更不能理解赵姨娘真正与群众打成一片的伟大精神。
用族中老太爷们的话说,贾母这就是闺阁妇人,毫无见识,不知家门荣枯的道理。
只见得贾母嗤笑一声,容色转冷:“你倒也好性儿,真真的三从四德。”
这话里的奚落意味再明显不过,夫还没死,就想着从子了,昔日掌家理事,能把邢家家业掌成自己嫁妆的邢家大姑娘,会是这样三从四德的人么?
可笑之极。邢夫人闻说,少不得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连根儿道着自己的不平:“我哪里作得主儿呢。再着,这些下人究竟不曾明言顶撞,我若和丫头奶妈子一般见识,那成什么样的糊涂人了?再着琮哥儿那脾气,丝毫受不得委屈,我若责备了他的下人,他小孩子家心内急切,翻天覆地的再闹出些缘故来,岂不是惹人笑话?”
诉了一通苦儿,邢夫人又含愧道:“如今细想来,琮哥儿这淘气脾性,虽是小孩子任性,归根究底还是身边的下人不肯尽心劝阻……”
反正邢夫人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不和下人一般见识,不是她不教诲贾琮循规蹈矩,是贾琮在旁人的挑唆下不肯与她和睦。她邢夫人真正是个纯白无暇,备受误解的大好人啊。
要论演技,邢夫人这场表演吊打什么奥斯卡影后,也是毫无鸭梨。
可惜荣国府内不说奶奶太太们,就是小丫头也个个演技非凡,贾母更是扫地僧级别的*oss,根本不用看,光用耳朵听,也那听出邢夫人语气里那三分言不由衷来了。
如此做作的演技,贾母叹了口气,厌倦地挥了挥手:“不管下人尽心不尽心,你也太放心了。”
一句话生生就叫邢夫人演不下去了,邢夫人本欲再分辩几句,可抬眼一瞧,贾母竟是合眼假寐起来。
邢夫人唤了两声老太太,也不见贾母理会,臊得无地自容,只得按压住心里百般不甘不愿,向着贾母行了礼,慢慢往后挪着步子自出去了。
话说,邢夫人素来是个胸襟不甚广阔的性情,这会儿在贾母跟前险些下不来台,她老人家憋着胸中一口闷气走出房来,自然又迁怒到了贾琮头上。
心下因想,若非贾琮惹事,贾母岂能如此嫌恶她,又想起往常贾琮那些不孝忤逆之言,着实令人可气可恼,恨不能打贾琮个半死不活,以泄心中怒火,偏生贾琮这祸根生来奸诈,竟装病逃责,倒让人动不得家法……
一念及此,邢夫人真是咬牙切齿啊!
俗话说,恨屋及乌,邢夫人没法拿贾琮出气,与下人计较惯了,少不得将心里头这些说不出的郁结闷气,都移怒到了贾琮的下人身上,只叫王善保家的去寻了凤姐儿,说有要事吩咐。
王善保家的还没出门口,邢夫人又想到凤姐儿如今料理着宁府荣府的上下事务,又兼管着赵姨娘和迎春的病情伤势,还得接待各家亲戚故旧探病送礼等琐事,竟是脚不沾地,难于抽空。
再着,昨晚上她因迎春之事,说了凤姐儿几句,以己度人,凤姐儿当是存了不快,便是打发了王善保的过去,也恐凤姐儿虚应拖延,倒叫她在这里空等?
到时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夕阳西下,倦鸟归巣,空耗光阴,贾母岂不怪责她办事不利。
故而邢夫人咳嗽一声,说道:“罢了,你且回来。”
王善保家的急忙回转身来,察言观色地笑道:“太太可还有事要吩咐?”
邢夫人眉头一蹙,叹了口气,语气甚是不好地说道:“为着琮小子的事,满府里都闹得兵荒马乱的……况且,我这里的事虽要紧,到了琏二奶奶跟前,说不得有更要紧的事儿等着她,叫人瞧见了,还当我这个做婆婆的刻薄媳妇儿,拿着儿媳妇当牛马使。”
王善保家的常年跟在邢夫人身边,那是妥妥的心腹,立时便明白了过来,笑道:“我也替太太担着这心呢。不是我说,二奶奶实在忙得厉害,别说太太并我们这些闲人,就是那些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