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城西苑宫殿中,霍元辰盘坐在蒲团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笺,目光呆滞。
信笺上只有短短十余字:霍山于西乾平原被冰鳞蛟斩杀,尸骨无存!
霍家的顶梁柱,断了。
乱世之中,没有涅槃境坐镇,霍家该何去何从?
霍元辰想不通,以七夜算无遗策的缜密心思,为什么没有安排人去接应老祖?莫家的数位供奉就在天乾城内,为什么见死不救?
霍家想要脱离混乱之地不假,但还不是奉了你莫家的命令?霍家是想在这乱局中分一杯羹,但指挥大权不是全都交到你七夜手中了?难道我霍家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随手可以丢弃?
霍元辰想不明白,出手更为狠辣的朱家为什么没有被道修死命追杀,得以安然脱离这场滔天厄运,难道从始至终,霍家就从未进入过联盟阵营的中心?
霍元辰收起信笺,望着外面的灼灼烈日,透体生寒。
对家族的愧疚,对同盟的恨意,对道修的怨气。
霍元辰想着,如果这次霍元英大难不死,这家主之位,就让了吧!
承平时节还好,在这乱世之中,自己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不过,被杨辰双剑穿胸而过,霍元英真的还能醒来吗?
霍元辰轻轻叹息,然后目光坚毅起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霍家在他手中毁了,无论如何,都要完成霍元英的嘱托!
但是,霍元辰肯定想不到,远在百花谷旧地养伤的霍元英根本不会死,两剑穿胸看似严重,实则并非伤及心脉,只要慢慢调养,甚至连修为都不会损耗。
莫家特使背负双手,慢慢走向霍元英休养的大殿,尚未靠近大门,就闻到扑鼻的浓郁血腥,来来往往的甲士个个神色仓皇,既有担心统领的凄然,还有忧心霍家前途的惶恐。
然而,正是这幅忐忑不安的哀军模样,让原本警惕的莫家特使,慢慢放松了下来。
朱特使眯着眼,先是环顾四周,然后才慢悠悠把视线投在病榻上,神色虽然平静,但平静中却带着鄙夷。
都快家毁族亡了,竟然还傻傻地拼死效命,如此愚忠,活该被当做弃子。
病榻旁,站着一位脸色苍白的青年,特使心里明白,这位就是前来安抚军心的霍家少主霍星辰了。
在霍家,霍星辰的地位不比几位实权长老低,霍家的许多对外交易,都是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完成的,在混乱之地享有盛誉,只要他和尹家小姐能够顺利完婚,就是名副其实的两家之主。
只可惜,霍家和尹家都站错了队,跟了莫邪这个不孝子……
霍星辰整了整衣领,上前几步,躬身抱拳道:“在下霍星辰,见过朱特使。”
朱特使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霍少主,霍长老还没醒来?若是如此,大少的这份密信该给谁?”
霍星辰声音略显沙哑,似乎在竭力掩饰自己的伤感,轻声道:“回禀特使,叔父伤了心肺,神魂不稳,根据尹大师的诊断,短时间内恐怕很难醒来。”
朱特使不动声色问道:“尹大师?可是弃暗投明,如今在合欢宗麾下效力的尹旷?”
霍星辰点头道:“正是。”
朱特使嗯了一声,其实尹旷在离开大殿后,立刻有莫家暗桩找了过去,基本确定了霍元英的伤势,若是没有灵丹妙药救治,一两年之内就别想下床了。
心了思量着,朱特使露出悲戚的神色,感慨道:“没想到霍长老伤的这么重啊!罢了,反正霍家与莫家向来亲近,这密信交给霍少主也是一样,以大少的心胸,应该不会怪罪,即便有些责罚,也是本座的事儿,不管如何,都不能让霍家受半点委屈。”
霍星辰听着,双眼通红,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仿佛要把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朱特使暗暗点头,心中甚是满意,抖了抖袖口,将密信递了过去。
霍星辰接过密信,拆开慢慢看了,而随着一行行飘逸的文字映入眼帘,原本苍白的脸色,变的震惊、茫然、甚至愤懑!
“嗤啦!”
霍星辰疯狂般的撕碎了密信,昂首质问道:“既然大少与莫邪早有安排,为何没有及时通知我霍家?原本由朱家防守狐鸣谷,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我霍家?我霍家经此一战,老祖陨落,叔父重创,家族子弟折损过千,难道就没有一个说法吗?”
朱特使内心很满意霍星辰的表现,因为这才是正常人的情绪。
再深厚的交情,也经不起如此巨大损失的摧残,经此一战,霍家算是与莫邪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了!
得到莫凌暗中授意的朱特使没有理会霍星辰的质问,而是皱眉沉喝道:“怎么?霍少主对莫家不满?”
霍星辰神色痛苦,既有挚友背叛的愤怒,又有愧对家族的凄然,喃喃道:“在下对莫家绝无半点不满!只恨那莫邪,为何要改变计划,为何要与我霍家为敌,难道就为了他能够在落日城站稳脚跟,就要那我霍家上千条鲜活的生命做筹码?我霍家对他忠心耿耿,我霍星辰视他如兄长,没想到却换来如此背叛,他日若有机会,定要他血债血……”
说到这里,霍星辰骤然清醒过来,猛然闭上嘴巴,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是躺在病榻上的半死人,一个是匍匐在地上的可怜人,还有一个站着的特使,偌大的宫殿只有这三人,身份各异,气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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