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德文帝望着离去的国师倾染,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种错觉,今后他都不会再回来了,而是会随着这夜风一道飘逝而去了。
许玉见德文帝愣神,忍不住地低声唤了声:“皇上,皇上?”
德文帝骤然回神,蹙了蹙眉头:“何事?”
“老奴是想问问,您可要入里头看看宸王殿下?”许玉提醒道。
“既然国师都说无碍了,而且,太子都进去照看了,那自是就没事了。朕还去凑什么热闹?”德文帝冷哼了声,“不过,你觉得不觉得今天的国师有些奇怪?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这种神情了,若是追朔起来,那都是朕还是孩童之时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师却还是一点都没变,莫非他真是有什么仙法伴身……”
许玉愣了愣,“老奴见识浅薄,还真就不懂这些神神叨叨了……”
“这可不是神神叨叨。若是以往,朕也是不信的,但却偏偏有这样一个人,在你跟前这么多年,脸上莫说是褶子了,就是连一点儿都不变,却不得不让人觉得神奇了。不过,朕似乎曾听先帝提过一回国师的那些渊源,似乎国师之前并不是如此的,似乎是因为一个人,只是,时间太久了,朕都记不大清楚了。”德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
“国师固然青春永驻,又似是长生难老,但若真是说起来,老奴倒是更愿意过现在的生活。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国师却不得不尝尽人世心酸,看尽繁华,身边的人日渐老去,哪怕是被泯灭成尘,他却还依旧活着,这种人生未免太过寂寥孤单了。”许玉谦卑地道,“老奴不识大道理,不过也只懂说些自己的经历和想法罢了。还请皇上莫要嘲笑老奴!”
德文帝何尝听不出许玉话里的深意,他冷笑了声,“你啊,越老倒是越发鬼精了。朕不会对国师下手的,你说得没错,国师这种人生未免太可悲了些。不老不死,呵呵……朕可还等着以后与紫妃合葬,与她一道轮回,再做一回夫妻的。”
许玉闻言,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他就怕德文帝想不通,对国师动粗了,这些高处不胜寒的人,总想得到些旁人得不到的。他是不懂国师的大能耐,但却还是盼着青宋的安然的,德文帝的安康的。
“皇上就是真知灼见。”
“真知灼见可不是这样儿用的,”德文帝斜睨了他一眼,本来心里的深沉想法顿时都消散了开来,连带着郁气也散了些。“好了,你等会通知下去,明天一大早就拔营回宫了。真是晦气了!不过是离宫一日,就发生了这样儿的事!若是再久待下去,指不定明儿个就轮到朕了,这群祸害,真是讨债来的。”
德文帝想起宿云鹤就满腹的恼怒,此时一挥袖就道了声回营了。
翌日。
原本是为了庆贺德文帝的寿诞而来的春狩顿时就结束了,一道拔营回了宫。
穆凌落是随着皇后的车驾走的,皇后不放心她,愣是要带在身边,至于宿梓墨则是与宿玄傲一道,由两个资深的太医贴身照顾着,倒也是不用担心。
穆凌落坐在舒适绵软的皇后鸾驾里,忍不住道:“母后,我没事的啦。您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您的车驾,我如何好坐?回头别人又该议论纷纷了。而且,阿墨现在伤势未愈,我很是担心他的,我……”
“好了。你也别骗母后了。什么没事不没事的,你以为母后没看到吗?昨天我特地让医女给你看过了,锁骨处的伤口那么深,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国师虽说无大碍,但都那样儿了,是不流血了,但看着就可怕。你倒是好,却是一声都不吭一下的,自己兀自给忍着。你可不是旁人,且不论别的,你是我的亲侄女儿,你这是诚心叫我心疼是么?”皇后说起这事就恼火。
“你现在可不能任性了。你都是有双身子的人了,昨天这一折腾孩子都还平平安安的,那是佛祖保佑。刚巧了,我宫里供了尊观音,我上头特地供了一串儿平安念珠,回头你贴身戴着,可保你与孩子平安顺遂。”皇后接着又道。
穆凌落无奈,却也知道皇后的用心良苦,怕是昨天她突然的昏迷,以及她的伤势让皇后惊吓住了。她只点头道:“是,谢谢母后。”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莫要再如此的莽撞了。昨儿个,你说都不说一声,只往外头就跑,若不是有你哥哥跟着,有个万一的话,我们岂不都是……”皇后说着,想起昨天的情景,这眼眶都有些泛红。
她昨儿个在众多朝臣女眷以及外使跟前端着一国之母的姿态,但没人知道她心中的惶恐痛苦和担忧,此刻光是想想想,她都觉得心惊胆战。
“对不起,母后。”穆凌落垂下了眼眸来,顿了顿,抬手握住了皇后微凉的手,“下回,下回我跟阿墨都不会让你担心的。”
皇后眨了眨眼眸,把泪水给眨了回去。她反手握住穆凌落的手,咬牙道:“阿落,你们别担心。昨天因着牵扯到了西凉八皇子,我不好开口。但既然这事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那我也不会让他们讨了什么好。这么多年,我隐忍,我退让,却并不代表,我就已经懦弱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的地步。你且看着吧,回宫后,我自是会让皇上给个交代的。这么多年对皇贵妃的相让,我已经忍够了。”
皇贵妃这会,踩到了皇后的底线上了。
她能隐忍,但却不能让他们动自己的孩子。
宿梓墨这次险些丧命,她如何还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