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来沅看出了金竟成的孤独,也看出了某种寂寞,却不能深入地体悟。
金来沅试探性地问:“要不要我喊几个朋友过来?”
这话是出于好心,不是金来沅贪图一时的热闹,而是想给金竟成塑造一个欢乐的氛围。
金竟成看出了这点,摇头说:“今夜我不想太热闹。”
金来沅顿了顿,再次试探性地问:“或者找两个女人过来?”
金竟成玩味地瞄了金来沅一眼,淡淡一笑,他看出来,金来沅说这话不是抱有某种邪念,还是想给他塑造一个好的氛围,男女搭配,吃夜宵不寂寞。
金来沅只是想让金竟成解闷罢了。
金竟成再次摇摇头,同时拿起一瓶冰啤酒,笑着说:“咱们最后干一瓶吧。”
金来沅有些诧异,还是果断拿起一瓶冰啤酒,和金竟成一干而尽。
“我要走了,你还吃吗?”金竟成随即坦然地说。
金来沅知道金竟成有心事,很自觉地没有逼问什么,直接站了起来:“不吃了吧。”
说完,金来沅便要去买单,被金竟成直接拦下。
“跟我在一起,还要你这个学生买单?”
微笑着说完,金竟成走到老板娘面前,将单给买了。
金来沅走上前说:“老师,那我送你回去吧?”
金竟成第三次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嗯,我喜欢一个人在黑夜里行走,吹吹风,挺好的。”
金来沅“哦”了一声,已然意识到金竟成是真的想要清静了,便走到路边的停车位,开着他的suv先走了。
金竟成则独自一人沿着道路行走起来,他所走的是遍布绿荫的那一侧。
一些稍微高大点的树木,在月光的投射下,将斑驳的倒影洒落在地上。
随着金竟成的走动,这些倒影不时跳窜到金竟成身上,很快又快速消失,如此一波又一波,让人觉得,如果倒影也是一种真切的物体,或者干脆是一种阴影的流动,那么金竟成眼下仿佛就是行走在影子的波浪之中。
他自己身体的倒影,也被月光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闪现出的灯光,给投射在了地上,随着他的走动而流动,显得平缓而轻柔,却又分明暗藏着一种莫名的深沉。
刚才吃夜宵,他总共喝了三瓶冰啤酒,以他现在的酒量,这点酒算不了什么,只是让他略微有些舒爽的小醉意。
眼下,这种小醉意被盛夏之夜的凉风一吹,让金竟成觉得身子有些酥麻。
金竟成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享受着小醉意和小酥麻,渐渐放松下来,然而,他却突然从身体上感觉到两处疼痛,无疑是之前打斗时被打中的一拳和一脚所造成。
这两处疼痛虽不太重,还是让金竟成又重新回归到身外的世界。
这时,虽然他依然还走在这条不宽甚至显得有些小的街道上,可他的眼前仿佛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幻觉,尤其是当他重新想到韩佳人时,这种幻觉便一下子深刻了起来。
不知不觉,情不自禁,金竟成一边继续走着,一边忍不住唱起了一首歌曲。
盛夏的夜,高悬的月,寂静的街,丛生的树,零碎的光,斑驳的影,金竟成独自一人的歌声在随风飘扬……
“夜,掩盖着我,穿行在挪威森林,穿过花房遇见姑娘,满眼是杏花天影,夜,在最深时涌动,我的心开始放开喉咙,夜,是我最忠实的听众,每天都如期相拥,夜……”
“夜,点燃了风,呼啸着红色的火光,灼伤那惨白的月亮,却掀起我的每一杯酣畅,呜……”
“夜,是白天纷扰的赎还,我的心不再厌倦,风吹过墙吹过月的背面,散落答案又吹过泪眼sa……”
“夜,已挤出最后一滴墨,无奈中消褪了颜色,风啊风如万马奔过,不息川流不理会寂寞,寂寞,寂寞……”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夜》。
金竟成用韩文将它演唱了出来。
他唱的是夜,唱的是孤独,唱的是自己,唱的是自己那肆虐的寂寞。
他唱的是眼下的幻觉,这种幻觉被非常诗意和深刻的歌词所描绘了出来,仿佛在说:
他一个人被夜色掩盖,一个人行走在夜色之中,仿佛穿行在挪威的森林,仿佛能穿过花房遇见姑娘……夜在他看不见的最深处涌动,他却能感受到,以至于情不自禁想要放声歌唱,而这时,夜就是他最忠实的听众,因为夜每天都如期而至,从不懈怠……
接下来的歌词猛地递进,幻觉也从平缓一下子变得狂暴了起来:
夜,像是成了最凶猛的烈火,能够将风给点燃,呼啸出红色的火光,能够将天上的月亮都给灼伤,然而这种可怕的景象,偏偏让他感到痛快和欢畅,想要酣畅痛饮……
再接下来,幻觉又重新归于平缓,他开始正视黑夜,同时正视自己:
他觉得,白天太过纷扰,而黑夜恰好是一种赎还,能让他回归宁静,所以,他原本厌倦了的心不再厌倦,他开始正视自己,当风吹过墙壁吹过月的背面时,一些冥冥之中的答案散落了开来,风吹过他的泪眼,让他有种以泪洗面般的感觉……
最后,最真实的那个答案,在最无奈的歌词中正式显露而出:
一个夜晚,终于散开了最后的夜色,在一种无奈中,渐渐被又一个纷扰的白天取代,风像是万马奔过,像是流水一样奔流不息,不理会他的寂寞……
是的,寂寞,就是这首歌最核心的命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