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司机的指路,我们顺着柏林城区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留下的老旧街巷一路行进,最后果然在一处垃圾堆放区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身影,正蹲在垃圾桶前面摸摸索索的寻找着什么,他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但早已过时的老头服,几天不换衣服的汗酸气也遮掩不住那仿佛骨子里透出来的机油味道,不是我们那个天天跟金属机械打交道的石老头还能是谁?
尽管只是刚离家几天,但是他乡遇故知总是分外令人激动,尤其是对刚刚经历了一路波折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地的我们而言,于是,把石铁岭当做自己半个爹及未来岳父的李黑狗一言不发靠拢过去,我也大叫一声“老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就连感情一向疏离淡漠,说难听点儿就是喂不熟白眼狼的谢尔东,在异国他乡遇到熟人都难免欢欣,尝试着往前蹦跶了两下……
我们三个一路小跑来到石铁岭身后,听到别人叫他的老石头才分散注意力扭过脑袋,不过见到是我们,老家伙也是难掩兴奋,手里的破表盘一丢蹿将起来,用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可惜,接下来不是“终于见到你们啦!”或者“你们怎么才来!”之类的暖心话语,而是老家伙理直气壮的一句:“借点儿钱,买两百升汽油和十五个二级晶体管,我有用!”
好吧,见面就借钱确实是比较煞风景毁气氛,所以我原本早准备好的“老同志您辛苦!”,“我们来晚啦!”之类的应景话实在说不出口,想来想去我也只好反问一句:“你买那么多汽油干啥?自焚也用不了这么多……”
不管怎么说,看石铁岭现在脚步虚浮走路不稳,抓着我胳膊的手吃不住力的样子,我就知道老头已经因为太久没吃饭而饿过劲儿了,这种事在我们研究所里时有发生,一年到头我也不知道从各个实验室里吧这些为搞研究废寝忘食但又偏偏饿不死的老家伙们拖出来多少次,处理这种问题自然是经验丰富。w命令黑狗扛起自己岳父,找地方吃饭去。
一家街边小餐馆,石铁岭就着黄油啃了八个面包,终于在主菜上来之前混了个半饱。而我们也终于从老头嘴里打听清楚了他最近几天的遭遇,知道了老头一见面就急着借钱买汽油的原因。
简单来说,因为被突然列入黑名单,石铁岭在柏林等待转机的时候触发了航空警报,几分钟以后便被反恐意识极强的德国警察制服在地拘押带走。但因为欧洲研究所也是一帮书呆子,做事不够狠辣果决和面面俱到,把老头丢进了黑名单却没有诬陷他一百几十条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罪名,所以将老头羁押的德国警察叔叔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余,对老头的看管自然不会像看押恐怖分子那样谨慎和严密,只是随便找了间带锁的拘留室把老头丢进去了事,连手铐都看在他一把年纪又逃不掉的面子上给摘了。
这就给了石铁岭逃脱的机会,在移民局前来接管将他遣送回国之前,老头趁午饭时间拘留室内没人看管的机会,拆了拘留室内的挂钟和台灯。自造几件有用的工具零件,打开拘留室大门和警察局后门轻松悄悄溜走——谁让德国警察有钱,所有门禁都用电子锁的?对摆弄精密机械一辈子的石铁岭而言,拆这种号称高科技的小玩意儿比拿螺丝刀撬大头锁轻松的多。
接下来的故事就比较感人了,按理说石铁岭逃出警局后身无分文无处落脚,还荣登国家安全黑名单,背负了越狱的罪名,此时此刻最保险最合理的处置方法是立刻想办法逃离欧洲,联系研究所另想办法从长计议,以免把自己折在这里。可刚刚惹了一身骚的老爷子,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被人带走的女儿呢!自己晚去几天,宝贝女儿被哪个王八蛋糟蹋了怎么办?
于是老头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就在沙家浜潜伏下来。一边混进流浪汉里掩藏行迹躲避追捕一边还在想办法前往格陵兰岛,而这老家伙想的办法也是颇具霸气,你们不是不许老子乘飞机吗?老子自己攒一架飞过去!
于是老家伙就开始攒飞机了,按老头的说法,就是发动机螺旋桨外加俩翅膀的问题,对人家大科学家而言根本不是个事儿。废车场找辆报废汽车,敲敲打打再给发动机加几个气缸就能飞起来,至于缺少的零件,有钱咱就买,没钱……就垃圾箱废品堆里找找凑活呗!
在我们到来之前,石铁岭过得一直是白天翻垃圾找零件,晚上躲在废车场里给自己造飞机的日子,而且这老家伙的工作进度还挺快,现在已经造的差不多了,之所以联系陈三山,也是因为老头绞尽脑汁也搞不来足够他飞跃半个北大西洋的化石燃料,想让自己的老伙计们给远在欧洲的自己汇点钱买汽油,或者问问有没有谁攻克从塑料还原石油的研究课题……
听完这个欧洲版千里寻孤女的故事,连一向对老家伙们偏见颇深的我都不得不被石铁岭的倔强和坚持所感动,虽说他的行为带着明显的冲动偏激和作死倾向,但咱不得不承认一个老父亲为了自己的闺女做到这步任何人都没资格再说他什么,同时,我又对老家伙过于孤僻和独立的想法心生不满,这老家伙宁可自己攒飞机也不愿招呼我们帮他的忙,这分明是不怎么信任我们的能力和救出蒋莎莎的决心。
“你看!”老头一边啃着棒子骨,一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热狗包装纸:“我已经改造得差不多了,只差几个二极管和汽油,吃完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