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完全没入西边的地平线。
城门已关,宋爷和守城换班的官兵们玩笑着互相打着招呼,话言是那么的随意,显然他们非常之熟。
柳双离拉着秦思扬向宋爷道了声别,即先行向城内走去。
前面大街岔口边上,宋家娘子牵着她儿子的手等在那里,见他们走上前来了,宋家娘子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再向宋家娘儿俩问了好,说了几句闲话后,两个孩子就道了别,手拉着手拐入了街右边的巷子内。
看着隐入巷道的两个小小身影,宋家娘子幽幽的向正走上前来的宋爷问道:“他爹,你真放过这两个孩子?”
“没办法。”宋爷叹了口气,说道,“那两个孩子,不是我能留住的。”
“为什么?你不是说他们都已无家可归了吗?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人肯收留他们,应该是高兴才对啊,怎么还会不愿意?”
宋爷摇了摇头:“别问了,这你不懂。”
“他爹!”
宋爷低下头,拉过儿子,一弯腰抱了起来,捋了捋儿子脑后的绒发,向妻子吩咐道,“明儿你把我给这两个娃儿办来的官凭路引,并几套好点的衣服,一起给那两个孩子送去,记得衣服都要是男装的。”
宋家娘子温顺的点头答应了声。
宋爷望着远方想了想,又接着吩咐道:“嗯,再拿出二十两银子,一并给他们送过去。”
“这……”宋家娘子面呈难色,“他爹,家里的银子,已经没这么多了。”
“没了?前两天我不是刚收回六十两的地租吗?”
“可不都被你的那些兄弟……”宋家娘子的话说不下去了。
“哎!”宋爷重重的叹了口气,“就没剩下一点?”
“原本还能剩下一些的。”宋家娘子低着头说道,“可他爹你忘了,昨儿刘家堂加灶,你硬要给刘堂主封了五十两的红包,家里就剩那点钱……”
“都封了,一两都没剩?”
“不,家里还余有十两,可……”
“有十两也好,你明天都给那两个孩子送去。”
“他爹……”宋家娘子为难的抬起头来,还想多说两句,可一看到宋爷那坚毅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吞了回去,低下头来温顺的应了声,“是!”
已近晚春三月,春寒料峭,雨虽不大,却总落个不停,难得这一天,终于放了晴。
天色尚早,太阳还没露出个边,柳双离就收拾好行李,拉着秦思扬步出他们住了近半年的小屋。
站在小院中,抬头望去,东边的地平线上,一缕阳光自云层中穿透而出,给大地映上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
院中的枣树,灰褐色的树皮上,还残留着丝丝化不去的血迹。
今天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最后期限,衙门的官差定会来到,柳双离不想和这些讨厌的捕役撞面,所以选择了一大早就离开。
前一晚,宋家娘子亲自给他们送来官凭路引时,同时还带来了几套衣服和十两纹银,柳双离盛情难却,不得不收下了这些衣服和银子。而她在收下东西时,也同时把这个宅院的钥匙和陈先生留下的地契给了宋家娘子。
如今,东城门的这条街上,早已没人居住,冷清的巷道上,安静得他们呼吸声都可清晰的听闻。
天真的还很早,两个孩子一路走出东街巷子,转过几道弯,来到了北边的城门。一路上,他们也只见着几个赶早出城,扛着锄头的农人。
“那个宋爷真不出现了!”出得城来,秦思扬回过头来,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小小的城池说道。
城池虽不高,但因临近边塞,却也建得很是牢固。
柳双离望着这座坚固的城墙,叹道:“思扬,你说这里离大漠有多远呢,蒙人要是侵入,会不会打到这里来?”
“我想不会。”秦思扬单手支颐,答道:“这城不在大漠直通京城的线上,蒙人要是真的要侵入,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攻往京城,没什么理由跑到这边来。”
“哦,那就好。”毕竟是柳双离呆了半年的地方啊,多少有了点感情,她真不希望这里有一天被蒙人烧杀抢掠了。
“也不见得好,这配州城距边境如此之近。”秦思扬眉头深锁,“蒙人要是真的侵入境内,攻不下京城,无处可捞了,多半就会跑到边境附近的小城抢杀,配州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
“怎么会……”柳双离低声叹息着,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去想,以现在的国事,这个小城,真的难保!
听秦思扬这一分析,柳双离一时不忍,难受的低垂下头来。
其实两个孩子年纪还小,都没想到这问题有另一个可能:要是蒙人侵入,又攻下了京城,那又会怎样?
也许,大周王朝接近两百年的强盛,让王朝治下的百姓,都忽略了他们也有可能会被外敌打败的这一点吧!
之前大周朝的强大,让外族之敌都十分惧怕,都只敢在边境线上小打小闹的抢劫骚扰,从不敢公然开战,也不可能全面侵入大周境内,更何谈敢攻往京城?
如真有外敌攻往京城的这一天,那问题也就不是在他们能不能攻下京城这一点上了。
到那时,大周必已在走向没落。
那到时也就不仅仅是一个城池的遭劫和失落这么简单了。到时必将是全国性的动荡,那接踵而来的,只能是烽烟四起,中原大地必是割据分争,生灵涂炭,这天下将永无宁日。
两个孩子现在都不可能会想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