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直在她的掌控中,她唯一没料到的就是七郎竟然知情!
七郎,你既然知情,为何还要走入我设好的杀局里?你一向隐忍,可你这一回的隐忍,又是图什么啊?
圣女望着爱人,巫瑾却望着娘亲,他听出母亲话中之意,心生猜测,不由惊愕失语。
百官亦被圣女之言所惊,大殿上顿时嘈嘈切切!
皇帝笑而不语,只是抚着圣女的面庞,仿佛想起了那短暂几年的恩爱时光。
圣女的泪水滂沱而下,大声斥问:“你说话!七郎!你傻吗?!你明知……”
话未冲口而出,一只枯瘦的手指抚在了圣女的红唇上。
皇帝用那双空浊的双眼望着大殿,缓缓地说道:“皇后谷氏,专横善妒,谋害先皇后及皇子在先,进献妖道弑君篡位在后,罪当废后,贬为庶人,宫外赐死,九族皆诛。”
老臣们忽闻旨意,无不愕然呆木,不知是因为乍闻先皇后的死因还是因为弑君之事。
皇帝继续道:“大皇子巫旻,性承其母,专横狭隘,好大喜功,结党营私,不堪为君,禁于宁福宫,死生不得出。”
“罢盘川宰相、丁平参知政事、吴子昌兵曹尚书、甄惠道钦州总兵之职,同问结党谋逆大罪,株连十族。”
“工曹侍郎钱顺,贬知英州。”
“殿中侍御史刘凯,贬甘州通判。”
“翰林学士兼侍读陆公琛免职,以本官致仕。”
幽禁、问斩、贬黜、致仕,皇帝不问朝政之后头一回手段如此雷霆。他并没有神昏智衰,这几年朝中人员变动频繁,但他方才钦点之名姓官职无一有错。如此大规模地问罪重臣一向是取乱之道,稍有不慎便会生逼反之祸,但他毫无忧色,他心中定然知道,妻儿一同来到说明了什么,长子当殿遭人封口又说明了什么。
巫旻是头一回听闻先皇后之死与自己的母后有关,他被数道雷霆旨意震呆了,哪怕此时手脚未被人所缚、口舌未被人所封,他也说不出话来。
老臣们也缄口不言,没有人问进献妖道弑君篡位的疑团,皇帝下旨降罪谷氏,那就是将此事盖棺定论了。也没有人呼谏株连十族罪及太广,皇帝连盘川、丁平、吴子昌等人的门生都不放过,是要借这场浩劫将废后及左相一党连根拔除,给新帝一个能够任命近臣、推行新政的新朝廷。大图复国,新帝即位,此乃千古盛事,新帝清算废后党羽不宜过广,以免被世人诟病为狭隘暴虐。太上皇是要把这个污名带进自己的陵墓里啊!此乃为帝之决绝、为父之大爱,呼之无用,谏亦无用啊!
“你……”圣女握住皇帝的手,两行泪水滚烫不绝。
“瑾儿。”老皇帝唤了声巫瑾。
巫瑾闻声回过神来,发现父皇气息已弱,急忙去袖中取针,他的手却被父皇握住了!
老皇帝的眼已经睁不开了,他将圣女的手交到巫瑾手中,时断时续地道:“日后……好好孝敬你娘亲,她这半生苦多不易,父皇将她……交给你了,勿使你娘……再尝人间离悲……之苦……”
话音渐消,老皇帝的头缓缓地低了下去,手慢慢地撒开了。
最后的嘱托,不是勤政爱民虚怀纳谏的为君之道,只是承欢膝下孝敬生母的殷殷嘱咐。
圣女轻轻地唤了声七郎,轻得像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巫瑾泪涌而出,跪在父皇脚下,深深地拜了下去。
大殿上响起悲哭之声,云老、景相等老臣口唤皇上,痛哭而拜。
冬雷阵阵,新春的第一场雨瓢泼而下,浇出了圣女一声凄厉的七郎,浇响了南图末代皇帝驾崩的丧钟。
大图是在一场冬雨、一阵丧钟和一片痛哭声中复的国,大雨未歇,血洗便开始了。
夷灭九族,株连十族,南图皇临死前的旨意令五州大地染血,哭嚎连月不绝。
废后谷氏一党被大部分肃清,但仍有少部分残余望风而逃,遁入民间,踪迹难寻。
巫旻被囚于深宫之内,暮青到宁福宫中见了他一面,她没有忘记大皇子府中那个蛊惑何氏图谋后位、欲乱南兴江山的神秘女谋士。
但令暮青惊讶的是,她从巫旻口中听到了一个老熟人的名字——沈问玉。
此前,暮青最后一次听闻沈问玉的消息是三年前,她奉命和亲大辽,仪仗抵达西北葛州时,驿馆夤夜失火,沈问玉和丫鬟兰儿被烧死,仵作称两具尸体已成焦炭,无凭验看,此案便成了一桩谜案。
当初听到奏报时,暮青并不太相信沈问玉死了,她知道沈问玉必定不愿和亲大辽,以她的手段,使计逃脱是极有可能的,尤其当她听说失火那夜有个救火的奴婢神秘失踪时,对沈问玉之死的怀疑就更深了,只是她没想到沈问玉能辗转来到南图。
当时,汴江已封,沈问玉是不可能渡江经南兴进入南图的,她唯一能走的唯有海路。大兴国土一分为二后,北燕只剩一个海港,那便是沂东港。而南图境内有个英州港,环海绕行,大船可达。但市舶港口向来盘查甚严,一个大兴女子能远渡入港,其背后必有人相助。
“那个人是谁?”暮青问巫旻,沈问玉前来投靠,如不盘问清楚她的来历,巫旻是绝不敢用她的,所以沈问玉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巫旻极有可能知道。
巫旻道:“北燕帝,元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