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墓道中的景象已显现在眼前。只见墓道狭长,一群本该如丧家之犬般逃散的人分列在墓道两旁,目光森冷寒寂,似守卫墓室的兵俑,等着格杀擅闯禁地之人。而那最先闯入墓室的白衣人,下半截横陈于墓道中央,墓砖被鲜血所泼洗,烛光下,那幽红的光泽似泼了一坛陈年花雕,祭奠着墓室的主人。
长长的血迹尽头,几个“兵俑”直起身来,那人的上半身显了出来,口鼻被人捂着,已被开了喉。
人死得如此惨烈,竟连半声惨叫都没能发出,白衣人心胆俱寒,刚想往墓道口退,就见墓道前头立着个紫衣妇人,一道紫绫迎面打来!白衣人仰头躲避时急忙屏息,柳寡妇擅毒,一身子媚功,那紫绫上浸着烈毒,但经鼻窍,必死无疑!
但鼻息刚闭,墓道口扑来一阵大风,白衣人觉出风向,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对!这风向如若用毒,理应对柳寡妇自己不利才是!但他明白过来时已然迟了,那长绫自他面前飘开,杀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刀光,白衣人怒目圆睁,此时旧招已老,新招未出,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喉前飘出一线血光。
须臾之间,刀丛落下,墓道地上又添了一堆尸块。
“我说柳妹,你出招前不会知会一声啊?”灰衫汉子咕哝了一声,这风势下用毒,她莫不是白老鬼那边儿的奸细?
“谁是你妹子?我夫家人已故,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谁死谁活与我何干?”柳寡妇收起毒绫,远远的盯着黑洞洞的墓道口,心头生忧。
恶人镇上的阴毒之辈不少,黑白二老也是毒中高手,今夜这风向怕是……
就在此念生出之时,暗道口忽然涌出一团白烟!
白老鬼老鸹般的笑声暗道上头传来,“梅姑!原来你真不知残局何解,那无为先生布下此局后便不知所踪,留你在此守墓,从青春少艾到白发苍苍,到头来还要死在这里,你悔也不悔?”
话虽如此问,白老鬼却并未给梅姑张口的机会,风灌进暗道,送着那团白烟扑向墓道中人!
众人急忙闭气,但闭气并非长久之计,好在墓室之下是神山的裂隙,大风呼啸而上,唯有此风可能吹散毒烟,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闭着气往墓室口退去。
墓道幽深逼仄,一群人退来,墓室门口越发拥挤,就在这时,暮青忽然下了棋阵。
谁也说不清她是被挤下去的,还是自个儿跃下去的,连梅姑在毒烟逼近的一刻都稍稍分了神,没料想稍不留意,暮青已下了阵!
暮青立在棋阵边缘,地风自脚下吹来,风劲之大可摧树,她独自迎着啸风往前迈了一步。
咔!
棋盘的交错点上嵌有机关消息,三百六十一道,道道相扣,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梅姑盯着暮青脚下,见她抬脚向前迈了一步,而脚下的棋盘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灯火飘摇,梅姑苍老的眼底隐约涌起惊波!
头一步竟然对了!
棋线如梁,仅有足宽,人在其上行走如同过独木桥,暮青继续向前,又遇到落子处时却没有踩下,而是抬脚迈了过去。
她并不知此局何解,因为此局有解无解根本就不重要。
此局子子牵连,动一子则全局动,处处是软劲,此处死,那处生,极像两位内家高手过招,不争胜负,亦非大势,连步惜欢都说高明,她几经琢磨都没能参悟其中深意。直到今日,在看见棋阵那的一刻,她才忽然间明白了。
这棋阵中的局面与棋谱中的那页残局相比刚好相差了九步!即是说,空相大师当年赠她的根本就不是棋谱,而是一张破阵图!
当年,空相大师赠她棋谱时特意告知最后一页乃是残局,她以为空相大师是望她能够参破棋局,却没想到空相大师的真正用意是要她熟记棋谱,因为棋谱的用处远在图鄂神山,在先代圣女的墓室之中。
暮青仰起头来,目光穿过棋阵对面的长明灯火定在内室那扇厚重的玄铁门上,尘封了数十年的秘密就在门后,她的目光回到阵中,横挪数步,果断地踩了下去!
咔!
棋阵纹丝不动,依旧稳如磐石。
第二步也对了!
梅姑心中泛起惊涛,险些破了闭气之功。人虽是她抓来的,却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实未料到有人真能在棋阵中走对两步。如果说这小子刚入阵时身在棋阵边缘,因试探之心作祟,随便踩了一下,不料蒙对了,这倒有可能,可接连蒙对两步绝无可能!
先生之才学冠绝天下,莫非世间真有人能在片刻之间便参破他苦心布下的棋局?
暮青自然不是参破了棋局,而是心中有一幅破阵图,拜空相大师所赐,她虽未日日钻研棋谱,但每每尝试破局都用心之至,故而每一步都熟记在心。
背后有道目光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暮青不受干扰,只管一心向前。墓室之下黑风空吼,扯着衣袂猎猎作响,机关消息扳动的咔咔声似弩机上匣,声声直迫人心。
不知从何时起,戒备着墓道口的武林人士纷纷转过身来,众人惊怔地望着暮青的背影,此刻屏息着,已不知是因墓道中的毒烟还是因棋阵中人。
这时,暮青已在棋阵中央,山风自地底掀来,她蹲了下来,在等待风势收缓的时间里,撩起衣袂系在了腰间。今夜她虽未淋雨,但在地下河道中湿了的衣袍并未干透,在山风中行走了这片刻工夫,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