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爹常带福记的包子回家热给她吃。
当年,她骗步惜欢说想吃包子,然后便踏上了从军西北的路。
如今,她回到故土,怎么也没想到天下会变成这般模样。
元修、姚惠青、石大海、呼延查烈……
小二见暮青独自立在铺子门口,锦衣华袍,气度清卓,虽貌不惊人,却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故而陪着几分小心,不敢出声打扰。
暮青回过神来,道:“来半笼素包,半笼肉包。”
小二没见过士族公子上街自个儿买吃食,身边连个小厮都不带的,愣了一阵儿才堆着笑问:“公子是在里头儿用,还是带回府中?”
“带回府。”
“那公子稍候,请里头儿坐等。”
暮青颔首入内,大堂已满,她在二楼随便寻了张空桌坐了下来,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小二提着包子上了楼来。包子已用油纸包好,暮青付了银钱便要走,刚转身就听见旁边的雅间里传来了低低的话音。
“什么时辰了?圣驾还要多久才能进城?”女子的声音似六月江堤上的柳丝,绊惹春风别有情。
暮青顿住脚步。
雅间里有个丫鬟回话道:“回小姐,眼下才未时,圣驾进城最早也得申时,若是路上走得慢,兴许得酉时。不如留个小厮在此候驾,小姐先回府歇会儿?”
女子叹了口气,“难得出府,等着吧。”
这时,雅间里传来一阵笑声,少女声音甜腻,其中却含着三分戾气,“姐姐叹哪门子的气?不就是圣上前些日子驳了选妃的折子?从古到今,还没听说过六宫无妃的事儿!”
“你不了解他。”女子又叹了一声,话音听来甚是哀婉,“他年少时就性情疏狂,行事带着几分决绝,说要先当个昏君,而后就真被天下人骂了多年。如今江南是他的了,他说不选妃,大抵是真不会选妃的……”
“可江南士族未亡,圣意归圣意,满朝文武也得赞成才行。圣上亲寒门,士族人心惶惶,我听父兄说了,几位大人正想法子联名奏请选妃之事,圣上刚刚亲政,总不好违了众臣之意。姐姐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还是得选妃!”
女子沉默了。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好了,不说这事儿了,我说个笑话给姐姐解解闷儿。”
女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少女打趣道:“这笑话可是关于中宫那位的,姐姐不想听,可有人想听?”
看来,雅间里的人还不少。
少女道:“可有人听说了?听闻中宫那位粗壮如汉,奇丑无比!”
此言一出,雅间里隐隐有吸气声。
“这……不可能吧?”女子忍不住问。
“怎不可能?姐姐想啊,她可是女扮男装从过军的,若不是粗如壮汉,如何能在军中蒙混得过去?再说了,她是什么出身,还比不得咱们府里的一个粗使丫头!那些粗使的丫头哪个不是手脚粗壮?她能好到哪儿去?且军中日日练兵,咱们府里的粗使活计可比军中轻多了,她在军营三年,传闻说她粗壮如汉,想来不假。”
“……此话当真?”
“八成是真。”
“那他日日对着那样的人,为何还……”
“听说是为了民心和江北水师,圣上亲寒门,得民心即得寒门,所以她才能坐上那中宫之位。”
……
暮青没再听,她下了楼去,转进铺子旁的深巷里,唤道:“来人!”
步惜欢和她先行进城,不可能没有隐卫跟着,不然他定不会放心她独自出来。
果然,暮青话音刚落,两个布衣人便进了巷子,“殿下!”
“查查今儿在福记西雅间里的都有谁。”
“是!”
隐卫遵旨而去,暮青提着包子回到茶楼,却正撞上步惜欢走到门口。
“阁下且慢!”青衫学子追出来,朝步惜欢深深地施了一礼,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暮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青衫学子一眼。
“白卿。”步惜欢报了个名号,随即便与暮青走了。
茶楼里,学子们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白卿?
哪个白卿?
七贤之中从未露过面的白卿?
前些日子,圣上亲封了七位寒门学子,此乃朝中上品无寒门以来首次大封寒门子弟,天下人称这七人为“后七贤”,其中六人早已声名鹊起,唯独白卿从未露过面。此人神秘得很,其他人在江南广结天下寒士之时就以白卿为首,可此人直至受封时都没露面,身份之神秘没少引人猜测,谁能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汴都的茶楼里?
学子们兴奋地议论着,青衫学子望着步惜欢和暮青离去的方向,目光变幻莫测,不一会儿,匆匆出了茶楼。
*
一辆马车候在尾巷里,上头插着相府的方旗,步惜欢和暮青上了马车,步惜欢对车外道:“查查那人的来历。”
“遵旨!”侍卫领旨要走。
暮青道:“前些日子,淮州进贡的伽南香你赐给谁了?往那上头查,十有*不会错。”
步惜欢瞥着暮青笑问:“瞧出来了?”
一介寒门学子,不关心取仕改革,反倒声声痛斥专宠,句句不离选妃,着实有悖常理。这些事无关寒门的利益,倒是利于士族,因此,这人的来历不得不仔细查查。
暮青道:“没瞧出来,闻出来的。他刚才施礼时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