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人多,易传疫病,因此兵法中对安营扎寨甚是讲究,每个营区都建有茅房,茅房不可离营房太远,免得白日操练时,将士们如厕后不能及时归队,但需离水源和贮藏粮草之地远远的。人畜每日所留下的泔水、粪水都要及时掩埋焚烧,因拉送焚烧时味儿太难闻,这些活儿都是夜里才干,只有战时才白天干,因为怕夜里有奸细混进军营。
而如今恰巧非战时,韩其初猜测西大营的侧门夜里必定会有泔水车和粪水车出入,而西大营正好依着大泽山,因此是潜入营中的最佳地点!
“诸位进入营中后,需各自择一方军侯大帐,分开行事,不知都督想选哪一方?”韩其初问道。
“东大营!”暮青道,东大营里有章同在,他是都尉,领着一营两千五百人的兵力,她要瞧瞧这些日子他把他的兵带得如何。
韩其初毫无意外,笑道:“欲去东大营,需先穿过西大营,都督可顺着西大营的二营摸过去,二营的都尉是从西北军里挑的,此人杀敌勇猛,心怀抱负,可如今两国议和,边关无战事,将领无军功可领,日子没了盼头儿,他难免会对操练疏忽懒怠。有其将就有其兵,二营必定最疏于夜防,都督可从此处潜过,到了东大营后需绕开章同所率的一营,他如今心性已成,可不再是新兵那时了,一营必定是夜防最严密的!”
暮青颔首。
“北大营乃前营,夜防必定最严密,并无可以避开的营帐,唯有一营的马都尉甚是崇敬大将军,听闻他常学大将军,夜里不睡觉,抱着酒坛子往山岗上一坐,对月饮水。因此欲烧前营军侯大帐,除了避开望楼的岗哨和巡逻哨,还需避开马都尉,最保险的法子是先将人放倒。”
“南大营乃后营,可择西路而行,西路紧邻大泽山,地势呈山坡,与望楼之间有死角,可寻这处死角潜入。”
“西大营就是泔水和粪水车出入之处,只要绕过二营就可以直袭军侯大帐!”
韩其初指着地图,一一将各大营的情形说明了,石大海听得眼神发直,刘黑子不由露出钦佩的神色。韩先生这两个多月在都督府里除了与崔远谈古论今,似乎也没做别的事,怎么就对各营的将领这般了解?
暮青看了韩其初一眼,还能是何时?定是在边关时他就留意过新军的将领了。能将每个将领的性情了解得这般透彻,因人而献策,此人的军师之才果然不是假的。
“东大营是我的,你们呢?”暮青问月杀、刘黑子和石大海。
“北!”月杀就一个字,哪儿最难潜入他就去哪儿,这些日子跟着这女人端茶倒水的,连马夫的活儿都干了,也是该他活动活动筋骨了。
暮青对此并不意外,但南大营和西大营,刘黑子和石大海却争执不下,西大营的军侯大帐最易取,两人都不想要,都想选难的,最终暮青给两人定了下来,刘黑子取南大营,石大海取西大营,刘黑子虽腿脚不便,但他身形削瘦,夜里易于隐藏潜伏,而石大海祖籍江北,水性不佳,各大营之间有水壕,他想过去不太容易。从今夜奇袭的大局来讲,需要他择近处行事。
石大海这两个多月一直在守门,今夜又被安排到了最容易的西大营,暮青也照顾到了他的情绪,“你莫要以为西大营最容易,西大营最近,需要你潜伏的时间是最长的,你不可先动手,不然西边火起时,我们还未到达各自要取的营帐,大军就会被惊动了。我需要你等着,等我们有一人得手时,你才可行动!等待是最难熬的,你这两个月守门熬出来的性子,今夜派上用场了。”
石大海一听,苦瓜脸重露笑容,拍着胸脯保证,“都督放心,俺这门不是白守的,俺一定忍得住!”
“好!”暮青不吝赞赏。
咳!
韩其初低头想咳,但硬生生忍住了。
白卿垂眸瞧了暮青一眼,眸中含着浓郁的笑意。她得罪人的本事很高,笼络人心的本事也很高,原以为她不懂人情世故,原来她想做,竟可以做得这么好。她白天不走,择在夜里走,他就猜出她必会有所作为,却没想到她要夜袭自己的大营,还敢火烧军侯大帐,真不知这一生,她要给他多少惊喜。
“既无异议,那便如此吧。”暮青从桌上拿起都督大印就交给了韩其初,“你带着它,一旦火起,营中必将大乱,你带着都督大印从前门进入止乱。”
她又从身上拿出三块调兵虎符递给了月杀、刘黑子和石大海,“大乱一起,为防有人不识你们,刀剑无眼,可拿着我的虎符和你们的亲兵腰牌亮明身份,并命各营都尉军侯到中军大帐见我!”
“是!”四人接过大印和虎符,齐声应是。
奇袭之策已定,暮青命令即刻出城!她准备带去水师大营的衣衫等物都没有带,只命杨氏将行李都装进马车里,明日由骆成驾着马车送去军营。骆成假扮着崔远,崔远是都督府里的人,出入城中不会惹人怀疑。
暮青轻装出城,走时只骑着战马,带只小包袱,里头有一身衣袍、一只小火油罐子和一支火折子。这装备除了韩其初,其余人都是一样的。
城门将关,天边一道残霞,少年策马而去的背影英姿飒爽,残霞落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