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至,弯弯的月亮挂在枝头。
竹林中一片寂静,连动物跑动的声音都没有。
未闻晚风醉。
涂山衡还留在刚刚教月悉使用碧玉笔的竹林里。
月悉离开前,先是思绪飘飞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肚子饿了,想去街上买些吃食。
今日的练习便这样结束了,涂山衡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靠在竹边,手里拿着一壶酒。
从小到大他都要时刻保持清醒。酒是父亲对他明令禁止的东西,除了他偷偷从酒窖里拿出几坛酒和有苏茶一同喝之外,整个青丘再没有人敢和他一同喝酒。
现在偶尔教月悉练习使用碧玉笔时,总是会拉扯出他小时候的记忆。
在他打造这只碧玉笔时,他也偶尔幻想过自己亲手教妹妹练习的场景。
那时候,世间也有许多努力保护着他的人。
涂山衡手中虽拿着酒,却一口都没喝。可他此时眼神迷蒙,倒像是已经喝醉了一般。
这时,一阵稍显拖沓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人踏在树叶上的脚步“沙沙”作响。
涂山衡侧身看去,竟是月悉去而复返。
她双手空空,看样子并未如她所说去买吃的。
涂山衡的神色恢复如常,正想调侃一番,却见她现在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模样,他的神情也跟着肃穆起来。
月悉一抬头,看见面前倚竹而立的涂山衡,有些惊讶。
“涂山衡,你怎么还在这里?”月悉向他身边走来,一边走一边问道。
涂山衡笑了一下,默默将酒藏到自己身后。
“我闲来无事,就在这里吹吹风。”他的声音随着晚风一同传来。
月悉却灵敏地发现了涂山衡的小动作,她歪歪脑袋,看了看涂山衡身后的手。
“借酒消愁?”月悉指了指涂山衡身后,一脸调皮地说。
涂山衡神情一滞,略显不自然地摇摇头。
他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去买吃的吗?怎么双手空空地去而复返?”
“其实我刚刚没有去……”月悉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可涂山衡却并未惊讶,他低笑一声,“猜到了。”
“对不起。”月悉郑重地说。
涂山衡索性把酒拿出来,在月悉面前晃了晃,说:“说说你在为什么事情忧愁,说不定我愿意把酒分给你,让你也借酒消愁。”
月悉的忧愁神情再次涌现,她看了酒一眼,然后问:“涂山衡,你有被人骗过吗?”
末了,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刚刚的不算。”
说起来,刚刚她也算是骗了涂山衡。她明明是去找有苏茶,却说自己要去街上买吃的。
涂山衡笑了笑,想了一下,然后说:“自然是被骗过的。”
月悉看着涂山衡,等他的下文。月光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让原本就飘逸绝尘的涂山衡更显清冷。
“小时候我练习灵力时,总是会收到各种各样的夸奖。有人说我天资聪颖,天赋异禀,也有人说这世间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
“我就这样洋洋自得了好长一段时间,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天下无双。直到与有苏兄比试灵力,败了个彻底,那时我才明白,他们夸我不是因为我的灵力真的很厉害,而是因为……”
月悉问:“因为什么?”
“因为我的身份是青丘少君,没有人敢得罪。没有人敢说出我的缺点,更没有人批评我的心高气傲,孤芳自赏。”涂山衡笑着说。
月悉怎么也想不到,现在如此谦逊有礼的涂山衡,也曾有过心高气傲,孤芳自赏的时候。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月悉轻声呢喃。
“不错。”涂山衡笑答。
“你现在肯定打的过有苏茶那个混蛋!”月悉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的烦心事,心中对有苏茶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刚刚她站在客栈门外,想听听有苏茶会和别人如何谈论自己。
“好几天过去了,你终于肯来了。”有苏茶的语气满是不屑。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才开口解释:“我在柏春镇待了许多年,你们一来,我自然知晓。”
原来这人就是有苏茶提起过的秦夭。
“只是那个小丫头的气息很特别,我自然要警觉一些。”秦夭笑着说。
有苏茶盯着秦夭,面上似有愠色。可他的表情月悉可看不见,因为她正将耳朵贴在门缝里,听着他们说话。
“我帮了你这一次,你当如何谢我?”秦夭大言不惭地问道。
“谢你?”有苏茶冷笑一声。
秦夭却一副看不懂有苏茶神情的模样,他说:“何家和唐家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唐家那小子出了个找人替嫁的馊主意,我就顺势用了点手段,让他盯上了跟着你的那个丫头。”
有苏茶其实早已猜到。
月悉怎么说都不算是凡人,若不是有人指点,那位唐家公子怎会平白无故盯上月悉?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原来是月悉听到了秦夭说的那番话,一时气急,竟然狠狠地踢了一脚门。
客栈的门完好无损,可她的脚却痛的不得了。
月悉一边觉得脚痛得很,一边又觉得心里也疼。
秦夭与有苏茶相识,当日她去给秦夭送信是有苏茶特意安排的,如今秦夭又偷偷来找有苏茶说起这事。
月悉隐隐觉得有苏茶与自己被绑走有所关联。<